苏波提察式的忧郁

大千世界

作者：陈丹燕2016-04-05 10:20:29

（南方周末资料图/图）

它是个站在匈牙利和克罗地亚近旁的塞尔维亚北部城市，一个浪漫而阴郁的平原城市，建筑与街道却以新艺术风格著称，色彩优美异常，造型充满充沛的情感，好像舞台布景，尤其在阳光灿烂的深秋。由于德国和匈牙利的建筑师在此建造了十六座被称为宫殿的新艺术风格的杰作，尤其是市政厅和犹太会众会堂，这里被欧洲人称为塞尔维亚的巴塞罗那。但这些阴郁而又灿烂的建筑与巴塞罗那不同的是，它们为苏波提察固定了那种暗潮涌动生生不息的哀愁。

有人说这种忧郁的气质是这个地区的特质，辽阔平原，寒冷漫长的冬天，在这里的人们容易想到，自杀比活着容易。这座小城，好像一个悲剧的舞台，离正常生活很远.

这里是1935年在欧洲流行起来的歌曲《忧郁星期天》的故乡。经济萧条和战争阴影中，这支由这个地区长大的匈牙利人谱写的歌曲，曾是美国和英国的广播电台禁止播放的“杀人名曲”，欧洲和美国，当年听了这支歌即去自裁的，大有人在。歌曲作者是个匈牙利人，他逃离此地，在巴黎生活，但最终仍死于自杀。

《忧郁星期天》被BBC禁播不久，德国军队就来了。城里的犹太家族被悉数送往集中营，一座城，从此空下半座。一座巨大的犹太会众会堂，从1941年关闭后再也没开放过。这个故事在东欧并不新鲜。但如今那个仍旧在讲经台两边保留着七盏烛台的教堂里，那些人去楼空的大房子楼梯与阳台的细部，那些优美的镶嵌大屋顶上，甚至街上的铸铁栏杆上，到处无所不在的心形图案，无人知晓它们的含义。

2015年初夏，这里曾是叙利亚难民逃离巴尔干前往安全欧洲的最后一个集结点，人们等待前往德国的火车将他们送走，好像当年的犹太人一样集结在十九世纪末的火车站里。

这是个埋藏秘密的地方，有股忧郁而精美的气氛徘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