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金融时报》: 民主国家如何应对气候变化？

大千世界

　　卢斯：澳大利亚丛林大火和加利福尼亚州野火的可怕画面，给人们敲响了警钟。但也突显出，民主国家难以动员公众行动。


　



　　2020年1月8日 04:11 作者：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 爱德华•卢斯


　　在我父母位于英格兰南海岸的家附近，全球变暖的推进显得如此“温和无害”，以至于多家法国香槟酒庄正在当地购买大片坡地。过去30年间，这样的趋势减缓了北半球对气候变化的反应。“全球变暖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们告诉自己，“但不幸的是，它的主要受害者将是较贫穷国家的人口。有人要来点加拿大芒果吗？”


　　澳大利亚丛林大火和加利福尼亚州野火的可怕画面，给这种自满情绪敲响了警钟。但它们也突显出民主国家有多么难动员公众行动。如果悉尼被烟雾笼罩或者纳帕谷(Napa Valley)陷入火海的画面，都不能激发选民的想象力，那还有什么能呢？那些寄望于全球最富裕国家在应对气候变化上发挥更大带头作用的人士，必须面对三个严峻事实。


　　首先，政治人士的眼光很难超越选举周期。一国政府对教育进行投资已经很难了，因为投资教育可能需要数年时间才能显现成效。而采取不受欢迎的行动来减少二氧化碳排放要困难得多，因为减排可能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才能产生效果，这些效果甚至到那时还可能不被承认。


　　与教育支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减少碳排放进行投资还面临“搭便车”问题。如果美国禁止使用煤炭，而加拿大继续修建越山输油管道，那么美国会感到自己上了当。加拿大的油砂中所含的碳，足以抵消地球上其他地方采取的一切有益的减排行动。只有非常特殊的国家，在知道邻国的自私行为可能会使本国的牺牲成为徒劳的情况下，会做正确的事情。


　　看看澳大利亚。即便工党(Labor party)赢得了去年的大选，它也很难找到在气候变化问题上采取激进行动的理由。澳大利亚可以将本国的碳排放削减至净零，但它在未来数十年仍将经受前所未有的干旱和火灾。事实上，由嘲笑环保主义者的斯科特•莫里森(Scott Morrison)领导的自由党(Liberal party)夺取了胜利，而且还破坏了上月在马德里举行的气候谈判。会谈因各方未能就全球碳交易体系达成一致而破裂，主要要归咎于澳大利亚和美国反对。


　　气候变化行动的第二个障碍是不确定性。我们不可能断定任何一场灾难完全是人为造成的。虽然西伯利亚在夏季爆发火灾，巴基斯坦出现高温致人死亡，休斯顿两年内遭遇了两次百年一遇的风暴，但自然灾害在气候变化时代之前就发生过。科学家们会说气候变化有很高的概率是真实的，但他们很少能百分百肯定。甚至连我们所用的词汇也会让清晰的思想变得模糊。21世纪头几年，民调专家弗兰克•伦茨(Frank Luntz)曾建议共和党人放弃“全球变暖”一词，转而使用“气候变化”，以消除紧迫感。他写道：后者听起来更像你“从匹兹堡(Pittsburgh)来到劳德代尔堡(Fort Lauderdale)”。


　　也许环保主义者应该向伦茨先生学习，别再在“灾难”之前加上“自然”。极地冰盖的迅速消融根本不是自然现象。科学家还应该更清楚地解释，科学很少涉及绝对。如果你在一个霍乱流行地区喝了自来水，你不一定会染病。但如果你拒绝接种疫苗，那你就是个十足的傻瓜。同样，每当有政治人士提出统计上的疑问，我们都应该持有所保留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否认气候变化的言论已被有关科学不确定性的言论所取代。


　　第三个障碍是，怎么说呢，人性。当有小问题需要解决时，很少有人愿意面对大问题。不仅个人如此，在全球层面也是如此。我曾与一些人交谈过，他们更烦心的是格蕾塔•通贝里(Greta Thunberg)的言行举止，而非她所传达讯息的内容。他们觉得一个17岁的女孩就气候变化问题说教成年人，比大堡礁(Great Barrier Reef)很可能消亡更令人恼火。我们会过滤我们想要看到的信息。


　　福克斯新闻频道(Fox News)的观众很少听到将气候变化与澳大利亚丛林大火联系起来的科学。如果一名跨性别活动人士制造了一场只有这场林火千分之一规模的火灾，那无疑会占据保守派电视广播的头条。然而，福克斯(Fox)董事长鲁珀特•默多克(Rupert Murdoch)位于贝尔艾尔(Bel Air)的家曾差点毁于2017年加州爆发的一场大火。


　　我们怎样才能避免陷入宿命论？在《不宜居的地球》(The Uninhabitable Earth)一书中，大卫•华莱士-威尔斯(David Wallace-Wells)表示，自1992年里约热内卢地球高峰会(Earth Summit)以来，全世界排放的二氧化碳超过了之前人类历史上的总排放。与此同时，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更担忧风能。上月，他抱怨涡轮机制造过程中产生的“巨大烟雾”，并称它们“看起来像地狱”。


　　如果我们想要采取行动，最好的回应就是谈论经济。气候变化只是抽象概念的时代已经结束。Accuweather的数据显示，2018年的火灾估计给加州造成了4000亿美元损失。这超过了美国年度国防预算的一半。甚至在最近的大火爆发前，德勤(Deloitte)就估计，到2050年，自然灾害每年给澳大利亚带来的经济损失将升至390亿澳元（合270亿美元），相当于该国目前国内生产总值(GDP)的近2%。再多的英格兰香槟酒也弥补不了这些损失。


　　译者/何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