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孝通和江村经济之路
开弦弓,
太湖东岸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村庄。村边一条
清河弯弯的像一张拉紧了弦的弓,村子由此得名。
开弦弓村的一切从1936年改变,这一年,一个叫费孝通的年轻学生来到村子,从此,开弦弓村另一个名字———“
江村”,被誉为“中国农村的首选标本”而名扬海外。
1981年,费孝通回顾当时的情形说,进了
燕京大学社会学系后,对

费孝通(图1)
老师们课堂上讲的东西,老实说很不满意。有的老师搞了调查,但调查来的是很多枯燥的数字,并没有说明这些数字有什么意义。于是,“我们商议要自己深入到社会里去做调查”。
《江村经济》问世
1938年,费孝通在伦敦经济政治学院完成了他的博士论文《江村经济》,英文名就叫《中国农民的生活》。马林诺斯基教授在序言中评价:我敢预言,费孝通博士的这本书将是人类学实地调查和理论发展上的一个里程碑。它让我们注意的并不是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部落,而是世界上一个最伟大的国家。
重申恢复农村企业
费孝通提出,仅仅实行
土地改革、减收地租、平均地权是不够的。《江村经济》里,费孝通没有关注开弦弓农民的祭祀、仪式等人类学的热门问题,而是试图弄清楚当地人经济生活的逻辑。
邱泽奇介绍,晚清启动现代化进程以来,现代化“弃儿”的中国农村和农民,
一直在衰败和危机中挣扎。衰败或是复兴?中国农村在现代化前面临着“哈姆雷特”式的难题。
而当时有人把目光盯在土地问题,认为农民问题的核心是不合理的地权关系。经过调查,费在《江村经济》里提出了一个创造性观点:以恢复中国农村企业(副业),增加农民收入来解决中国的农村和土地问题。费总结为“人多地少,农工相辅”。
费的观点在当时受到了激烈批评,包括学术界的同行。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热衷于效仿西方“大工业、大城市”的学术界,没有在农村“副业”上看到任何积极因素。
农副关系之辩
费孝通被指责为“恶毒攻击政府忽视副业生产”。21年后的1957年,这一年,费在伦敦经济政治学院的校友,澳大利亚人类学家格迪斯来华后,提出访问开弦弓村。由于他本人和开弦弓村的农民很熟悉,所以不少农民告诉他说,由于割尾巴政策,副业没有了,生活反不如解放前。耳听目击的事实使他不得不重申自己的观点,这一次,他因此饱受了人间屈辱。 费毫不含糊地提出了自己的判断:问题出在副业上。
1957年6月1日,《人民日报》正面报道了费孝通重访江村的主要观点:要增加农民收入,光靠农业增产是不行的。转眼间,费孝通被指责为“恶毒攻击政府忽视副业生产”。成为中国最大的右派。这一指责使费失去了关注开弦弓的机会,直到的1981年。在此期间,费没发表过任何学术作品。邱泽奇说,费从不愿意向外人提及“文革”的遭遇,在一封家书里,费说,自己只能通过家书让自己的学术能力不至于荒废。就像老人通过晨练避免自己的腿脚不至于颓废一样。
“乡村工业”之争
81年费发现:30年代见到的养羊和养兔,已经成为家家户户经营的副业,家庭副业加起来占到了个人平均总收入的一半。但另一个问题出现了:我参观了一个生产队,10多家,挤在三个大门内,在30年代这里只住了三家人。
费看到了工业和副业的重要区分,认为在农业经济的新结构中,发展前途最大的还是工业。费在学术界第一次对苏南自发出现的“草根工业”给予高度评价:苏南有些地区农村用在工业上的劳动力已超过了用在农业上的劳动力。这样的社区称为农村显然不太适合了。 费发现:70年代,回家带回来的都是无法“转”上去的状子,而80年代却是要原料、要市场、要工厂的申请。费的讨论开始沿着两个相互关联的方向延伸:社队企业向乡镇企业的转变;与农村工业化相伴随的城镇化问题。
费认为,苏南出现的这些“新人新事绝非”是一种偶然。他这样解释理由:“西欧工业的发达,一股出自城市侵入农村的力量把农村作为工厂的猎地,农民变成工业发展的猎物。而中国的农民却发自一股自身内在的动力,驱使他们去接受工业。他们有力量冲破资本主义工业发展早期的老框框,他们根据自己的生活需要去改变工业的性质,让工业发展来适应自己。” 最喜欢摆事实
费孝通从不说“你该怎么做”,这让他的观点极易被基层接受。社会学有两种研究方式:一种运用资料进行分析,一种是在实地调查,费选择后者。从1990年,邱泽奇就跟费孝通到各地调查,即便费担任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后也不例外。邱泽奇认为,这是费总能发现其他学者未觉察之处的重要原因。邱泽奇说:费孝通到了地方,地方非要招待,费很为难。实在去不了现场,费才会让学生代替去。“我们永远做不到这一点。” 费孝通曾告诉邱泽奇:学者要用老百姓明白的话告诉他们还不明白的道理。费的著作,每个社会学科都能读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但却没有一个专业术语。
活到老学到老
1999年春,费老以浓郁的“蓝青官话”不无感慨地说:“今天我能坐在讲坛上,是因为我的资历。中国人尊老,因此我受到大家的尊重。其实面对今天新的知识,我有许多都不懂,需要学习。我今天在南京大学天文台看天,那是一个神奇未知的世界,是多么的美妙啊!我虽然老了,但我依然是一个书生,要学习啊……也许我今天考南大的博士也考不上……”费老真诚的讲话感染了在场所有的师生。主持报告的蒋树声校长也深受感动。全场以无限的敬意望着这位学贯中西的大知识分子。何谓虚怀若谷?费老在南大的演讲影响了这所著名的学府,其精神融入了这百年的沧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