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六一，成人与小孩的世界没有区别，只要你有一颗童心，在此，祝你儿童节快乐。

陪伴我们童年是那数不尽的童话故事。我们无法忘记童年阅读的童话，它们埋藏在记忆和骨血里。自《格林童话》在1930年代最初被引进到中国，在1980年代被独生子女一代阅读和记忆。

“知道”（微信号：nz_zhidao）带你跟随一个中国女孩，前往德国寻找属于童话的起源和秘密。

刚去世的作家君特·格拉斯，在1977年出版了《比目鱼》一书，对《格林童话》中《渔夫和他的妻子》进行20世纪版的诠释。不止格拉斯，博尔赫斯、玛格丽特·阿特伍德、A·S·拜雅特，数不清的作家，都在《格林童话》中重新挖掘和思考人类理智与情感间的秘密和矿藏。

我们无法忘记童年阅读的童话，它们埋藏在记忆和骨血里。自《格林童话》在1930年代最初被引进到中国，在1980年代被独生子女一代阅读和记忆。到了更年轻的世代，绘本、漫画、奇幻文学兴起，文学的叙述变得不再独一。

一个中国女孩于是出发了，带着她童年的想象和阅读的行囊，她在中国土地上成长的切肤记忆，以及她想要“写故事”的一支笔，到地球另一端的德国，去寻找故事的起源、人类想象的秘密。

“很久很久以前……”

故事总需要舞台。烟雨迷蒙中的西湖断桥，让人代入《白蛇传》的情愫与哀愁。而进入黑森林地区后，高耸入云的落叶松和冷杉，波光闪耀的金齐希河谷，还有砖木结构、颜色绚丽无比的中世纪村庄让你脱离现实，进入《格林童话》的世界。

2015年3月，我来到黑森林中心的古镇希尔塔赫。这里距离格林兄弟的出生地小镇哈瑙只有175公里，距离巴伐利亚王国的中心慕尼黑只有208公里。然而，时间在这里却像静止了。多彩的砖木结构房屋环绕河谷两岸，大多数已经存在了超过500年。教堂是小镇上最宏伟的建筑，从清晨六点第一次鸣钟，至晚上六点最后一次鸣钟，以钟声划分昼夜，提点人们的生活。教堂不远处是市政厅和集市广场。信仰、行政、商业和生活的中心，简单明晰地分布着。

站在小镇中心的喷水池边，可以看见一家书店，一个艺术工作室、一家木偶戏工作坊、一家咖啡馆、一家花店、一家客栈。木偶戏工作坊最近的一场剧目是《亨舍尔与格莱特》，格林兄弟最著名的童话之一。在小镇外围、火车站附近，有一家仓储式的超市，是小镇最大的商业店铺。这就是小镇的精神构成和物质构成。

“童话是每个人成长时的记忆”

到达小镇的第二晚，我推开了广场旁边书店的门。夜里的小镇万籁俱寂，只有书店的窗口发出温暖的黄色灯光。“叮咚”一声门铃响起，女主人抬头向我说“你好啊”。书店里藏书的数量和质量远远超过我的预期。女主人正在书桌前写东西，知道我在做一次《格林童话》的寻访后，把书店里跟童话有关的书都找了出来。除了格林，还有安徒生、佩罗。除了童话，还有民间故事、传说。我坐在沙发上翻阅这一堆书，发现书店将要举行一个关于威廉·布殊的纪念活动。布殊是德国著名的漫画家、诗人，他创作的《马克斯和莫里茨》是欧洲影响最大的连环画之一。

女主人告诉我，他们这一代德国人（1950-1970年出生）的，尤其是男性，都喜欢威廉·布殊的童书，但《格林童话》则是经典的源头。在德国，《格林童话》是发行数量仅次于《新约》的书籍。

“《格林童话》在中国也很多人阅读吗？”她问。

我说，在我出生的1980年代，童话是孩子们首选的读物，当然也很喜欢读中国四大名著的连环画和缩写本，“小学后开始有日本漫画，但童话的影响是深远的。”

女主人说，她和她先生世代居住在这个镇上，在这些色彩明丽、建造精致的砖木结构房屋里，曾居住着制革匠人、制阀人和商人。相邻的几个小镇，有的以制作钟表闻名，有的以织袜闻名，还有制作玻璃的工匠作坊至今营业。“这座房子是我们自己的，所以可以用来开书店。”她说。正聊着，一位女士进门来了，原来当晚，在这个书店要举行一个小型沙龙，镇上的人们一起来读读书、聊聊天。有父母带着孩子来，也有老人自己来。

“是的，童话是每个人成长时的记忆。”女主人说。

滋养格林兄弟的财富

人多起来，我端着茶坐到角落。书架最顶层的书，不少已经发黄、朽坏，其中德国文学的标志——歌德的著作则占据了一个完整的书架。

200多年前，歌德之后几十年，格林兄弟出生在德国中部的小镇哈瑙。在他们成长为那个时代最优秀的学者的年代里，一场被后世称为“浪漫主义”的文学、艺术和文化运动正在德国风卷云涌。与康德等哲学家把中世纪视为“黑暗年代”不同，从赫尔德开始，中世纪被“浪漫主义”运动的旗手们视作欧洲的“黄金时代”。因为在那个年代，既没有工业革命带来的环境污染，也没有启蒙运动的绝对理性，那时候，人类与自然、上帝和谐相处。

在对中世纪“黄金时代”重新发掘的大潮中，经过卢梭、赫尔德学说的培育激发，欧洲的学者们开始重视并采集各国的民间传说。在德国和英国，关于“根”在哪里的观念在逐渐成型——人们更倾向于从北欧和凯尔特传统中去寻找，而不是希腊和罗马传统。

在这个过程中，德国人翻译了大量英国、苏格兰的民间歌谣和诗歌，通过学习他人来确立自己。连最优秀的学者和作家也置身于翻译中，歌德、维兰德、施莱格尔、路德维希·蒂克均在其列。在这股向英格兰、苏格兰和北欧的民间文学汲取力量的翻译大潮中，“狂野诗人”莎士比亚、《尼伯龙根之歌》都于此时进入了德国。

加上拿破仑战争，德意志的现代民族性开始形成，德语中的Volkstum（民族）一词也是在这时产生。

对本土民俗的挖掘和整理开始慢慢发展壮大。1805年，名为《男孩的奇迹号角》的德国民歌集出版。1807年，《德国民间故事》一书出版并广为流传，它收入了很多中世纪的民间故事，但语言原始，并不适合低龄读者。

这些都是滋养格林兄弟的财富，也让他们自觉加入到民俗整理、语言规范的学者队伍里去，最终造就了《格林童话》（德语原名《儿童与家庭故事集》）在1812年的诞生。

格林兄弟的刻意而为

《安徒生童话》属于“文学童话”，是作家的创作；《格林童话》则采集自民间，来自口头传统。与“文学童话”不同，《格林童话》的浅白、凝练和快速推动的剧情，可以说是格林兄弟的刻意而为，之后也成为了《格林童话》独特的风格。

格林兄弟是从学者的身份上去完成童话的收集和整理的，但对“聆听故事”这回事，弟弟威廉具有惊人的天赋。正如他在笔记里写的那样：“这些民间故事会触动每个人的心灵和灵魂。在这些故事里，有一种只能在德国这片土地上找到的魔力。它让孩子们可以进入神秘的森林、隐藏的洞穴和幽深的大海。”《格林童话》的文体忠实于口头传统，又包含了对过去时代的想象和创造。后世的学者们把威廉这种从古老故事和语言中转化的天才能力称为“伟大的翻译”。

而在判断哪些故事“只能在德国这片土地上找到”时，格林也排除了一些“不是真的德国故事”的童话，比如《穿靴子的猫》，他们就认为“太法国了”。最终留下来的故事里，只要我们闭上眼睛想象，总能看见近乎黑色的松树和杉树构成了承接天空的屋脊，与叮咚作响的溪流和炊烟缭绕的木屋一样，属于这片土地最激动人心也最让人平静的故事背景。

最终我带走了一本有插图的《格林童话》，我喜欢它平实的原名——《儿童与家庭故事集》。正如这个名字一般，这些故事真正进入了无数个家庭和无数孩子的心灵。也包括我，这个距离德国数千公里之外，出生在中国1980年代的普通孩子的心。

推开书店的门，走进接近零度的空气里。金齐希河解冻后的河水正在奔流，在夜里潺潺的水声格外清晰。小镇依山势而建，越往上爬，小镇的轮廓在夜里浮现出来。在小镇外围，一座大厂房静静伫立，投下黑色的暗影。白天我去过，知道那是一家大型卫浴制造厂，还附带小型的“洗浴博物馆”，展示德国自古以来的洗浴设施。而在卫浴厂的展厅门口，可以看见中文在内的十几种文字的“欢迎”字样，很国际化。

它们跟中世纪的广场、木屋、喷泉，以及《格林童话》里的故事和森林，相距不过几百米。但在教堂钟声的回响中，它们都安然属于这个古老的小镇，恪守着各自的秩序。

我抱紧了书，继续走进夜里。这是2015年的黑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