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快乐教育，那是穷乐、傻乐。

一

读者朋友早已发现，我这虽叫疫情日记，其实是由疫情起个头，说点美国的另一面。除了报报感染、死亡的人数，关于病毒我不了解多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说点我熟悉的情况。

诺奖候选人日记是三段论：1.武汉今天的天气；2. 听医生朋友说；3. 有很多不公、黑幕，极左人士的攻击。

我也是一样的套路：1.美国疫情、本地数字; 2. 普通美国人其实不容易，不管是疫情，还是平时，有很多不公、不易、不平；3. 我也不容易，困顿在家，卖文为生，大哥你看着办吧？

不同之处就是多了些统计数字、真人故事、网络查证，少了点抒情评论、小说手法。用学术路子和新闻事实写网文，不用形容词。

当然有倾向，是人就有倾向。选择什么样的人物、素材就是倾向，展示我对普通人的关切，对日常美国生活、而不是精神美国人生活的关注。不动声色，平和叙述。

换言之，血是热的，笔是冷的。

疫情至此，美国全国的情况，一百万之后，就是二百万了。数字很大，空旷遥远。倒是我们这个华盛顿外30多万人的小县，威胁就在眼前。

截至5月5日，本县累计感染998人，新增37人；住院100人；死亡24人，其中一天增加6人。目前看不到尽头。

二

不过我在中国的朋友，很是给美国人鼓舞：

只是网友很扫兴：

他的另外一个微博，今天还发了个贴，我有回应：

童大焕是谁？

他是我的朋友，过去多有接触，才华横溢，非常勤奋。这些年写评论，招会员，投资他推荐的房产。偏激是看法不同，牟利是生活所需，都能理解。

但别人都是渣渣，看你的文章、赞同你的观点、买你推荐的楼盘，就是宝宝？

我碰到不少投资顾问宣讲，美国更多：“他们都是骗钱的，听我的肯定能发财”。是的，你发财了，我交学费了。

2011年，温州出了动车事故，童大焕先生写诗：

中国哟，请你慢些走，停下飞奔的脚步，等一等你的人民，等一等你的灵魂，等一等你的道德，等一等你的良知！

此诗引发争议，我当时力挺。后来到了美国，比较中美，看美国历史，中国发展不是太快了，而是太慢了。

美国从最早狭长的东部13州，一路开疆拓土，奔袭加拿大，入侵墨西哥，吞并包括加州、德州在内的大片土地；驱赶印第安人，西进西进，不惜一切代价，特别是华工的贡献，修通东西大铁路；发动美西战争，进入帝国时代；打赢两次世界大战，站上世界巅峰。

投巨资曼哈顿工程研发核弹，阿波罗工程多次探月，星球大战计划确立太空优势，信息高速公路建立网络规则。废铁路修全国高速公路网，十几艘航母舰队遍布全球，内债外债世界第一，再印两万亿美元解救疫情，全球扛包。美国这是快，还是慢，它又等过谁？

过去是对本国劳工、包括妇女（点击查看）的压榨，对环境的破坏，为了发展。后来生产、供应链转移，环境改善。全世界为了美国的发展。

中美比较，发展才是硬道理。发展会有问题，不发展问题更大。发展才有民生的改善，国家的地位，国民的尊严。

潮流浩荡，千帆竞技。时代在变化，网民在进步，一些公知朋友还在刻中国的舟，求美国的剑。

三

疫情紧张，也有好消息，来自女儿。

她今年8年级，停课已两月。上个月州长宣布，弗吉尼亚所有的学校不再开放。可怜或可乐的孩子，初中提前毕业了。

根据过去一个半学期的成绩，她被老师评优，学校要在6月1日搞一个网络发奖仪式。

校方此次来信，说要在5月25日那周家访，把奖状送来。再和女儿保持社交距离，拍照，到时放在网上。

女儿6年级来弗吉尼亚上初中，除了第一学期成绩难堪外，以后拿奖拿的手软。这一切都是因为美国的快乐教育？

不，流泪教育，从中国到美国。

小学五年，她都在家附近北京海淀区的一个普通小学。学校的课业不重，但每天3点多放学后，加上双休日，就是各种课外班，像现在的美国一样。天下父母都一样，家家望子成龙，没有人随随便便就成功。

其他不说了，就说英语学习。妻子从一年级开始，给她报了一个全国常见的班，训练听说阅读。每周两三次，暑假另有付费的夏训。有些孩子是快乐，课上跟着混，课下继续混。女儿每天都被妈妈监督着做作业，听、复述、阅读检查。

多少次深夜做不完、做不好，不让睡，女儿还被责罚流泪，心疼得我和老婆干仗。但几年以后回头看，老婆都是对的。

就像当初喝奶粉，我觉得价廉物美，那么多人买，又有监管，就选三鹿。妻子认为一分钱一分货，再苦不能苦孩子，坚持买进口奶粉。

平时流泪学英语，课外班五年总是第一才快乐，得了数不清的分卡和小奖品。来美后直接上6年级，满分6分的英语水平测试考了4分，教育局的评定是不用上补习班，跟着上正常班就行。

有些华人移民朋友的孩子，或其他族裔的孩子，英语不达标，别人正常上（英语的）语文课时，几个人另行上补习班，老师一般，学生一般。有人用功出来了，有人混到毕业。

我们认识几个土豪的孩子，不管是上的公立学校还是私校，课程跟不上，单独再请家教，补英语、补数学、补科学，和中国一样。

别以为到了那个语言环境，就一定能学好。我18岁离开讲方言的县城，从省城到京城30年，普通话也说不好。

很多老华人，一辈子在美国英语也不灵，那还是过去。现在的孩子们一不留神就溜达到中文的视频、娱乐网站，学什么英语？成年人更是每天刷手机，技术毁掉了语言，而不是提高。

至于生活，全世界的超市，都是所见所得，有钱就行，要什么外语？

四

女儿的英语关过了，勉强和美国人站到起跑线上，是不开始快乐了？快乐的是努力后的结果，平时的过程一样艰辛。

除了家政课（FACS）上学用洗衣机、烘干机、手持缝纫机、整理房间的快乐，还有生活课（FLE）上教如何用大姨妈巾、如何用安全套避孕快乐，其他都不轻松。

美国不分普通、重点学校，但不同学校1到10分的打分，是由学生的各种考试成绩决定的。白人、印度人、华人居多的学校，学习用功，考试成绩好，学校的得分就高。对应的是学生家庭经济条件好，学区环境好，学区房价贵，租金高，房产税多。

1到3分的学校，对应的住户家庭、社区环境，肯定不如8到10分的。家长要么无业，要么为生计辛劳，哪有能力和时间管孩子？

学生的不同，也决定学习环境，常听的霸凌、吸毒、枪案、未婚妈妈，你以为在哪里？美国那么多少管所的孩子又来自哪里？

穷人只能住在房价低的地方，房产税少，用于办学、改善市政、预防犯罪的经费就少。学校条件不好，对应的是相应的学生和老师。老师应付一下，孩子糊弄一下，最后就快乐地流向社会，开始不快乐的人生。

家庭条件、中小学的不同，经常决定人的一生。美国有3000多所大学，有竞争力的不过200所，对成绩、能力、财力都有要求。大多数人只能上个普通大学、社区学院，很多人不上大学，因为花钱不少，又不实用。美国许多招工，高中毕业就足够。

不少人连高中都没读完，打工、流向社会。美国有很多成人学校，费用更低，主要是供这些人在需要的时候学习。

学校分好坏，班级也有差异。中国现在很少搞快班、慢班，美国的中学都分普通班、荣誉班，有些还有更高的天才班或学术班。

好处在于因材施教，不好在于人为分割，分割依据就是没完没了的各种考试成绩。一周一小考，一月一中考，半学期一大考。老师不断地把成绩发到家长的邮箱。每年还有全州的SOL统考。

哪有什么快乐教育、没有考试的教育？

学生不考试，就像运动员不比赛一样荒谬。你可以不考，考高考低可以不在乎，不及格可以补考，成绩不够70分，老师可以安排再考，最多给你70分。

五

初中毕业前，有能力的学生，家长陪同，去参加各种更好的高中入学考试，像我们这里就有全美最好的TJ（托马斯•杰斐逊科技中学）。

大多数人不用考试，就近上高中。学习习惯影响学习成绩，而高中三年半的平均成绩GPA，是决定能否申请到好大学的三条件之一。另两个条件是文体才艺、各种获奖；社会活动、志愿工作、领导能力等。基本上都是钱堆出来的。还有一些全国性的考试，如ACT、 AP、SAT，也是申请大学的参考。

快乐吗？

穷人家、没有条件的家庭，大人、孩子都稀里糊涂上学，快快乐乐长大。美国饿不死孩子，困难家庭可以申请免费餐、营养补贴。

就像我认识的一对夫妻，每天忙于餐馆打工，对美国的快乐教育，绝对放心满意。反正语言不通，也搞不懂。他们说孩子们每天两点多放学，回家快快乐乐地玩，你们怎么就那么多事？

我没好意思说，那不是快乐教育，那是穷乐、傻乐？您看富人家的孩子，哪个是快乐教育？

好学校有严格的要求、激烈的竞争。放学后更是各种文艺、体育的培训班、俱乐部，暑假都有各种夏令营。所有的学费、器材、场地、教练、比赛、旅行费用，都得自己出。美国有庞大的产业，资本社会，付费服务。

你给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他多半会有个郁闷的成年。他不一定埋怨你，但一定希望孩子不要像他那样。

六

我的日记被人转到推特后，有网友评论：

虽然很好听，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成不了什么大才，继续写文章。 倒是马晓霖教授朋友圈的一段，让我触动。

马先生比我大，早年毕业于北外阿拉伯语系，英语也好，进入新华社，后来创办博联社。资深媒体人和国际问题专家，浓眉大眼，才学俱佳。我在北外的最后两年，他加盟母校，现在又转会浙外。

昨天他转发了我的文章后，附带评论：

【乔木其人】乔木折腾“娱乐明星”时我还没进北外，出于爱母校、爱母系、爱护师弟，约他在巴依老爷餐叙规劝，他听进去了也基本打住，但是，已事实上引发舆情波澜而终结了那位明星的教师身份，酿成多输局面。

我进北外后也曾同情他的艰难处境再次规劝，但他有自己的执念（他自己称为政治博弈），既不愿被边缘化也无力离开，进退维谷。拉锯一段时间后，最终还是获准辞职远去美国，避免了他担心的耗费青春在校园。

他的想法其实都表达在他的微博或媒体采访中，直来直往，也有为同仁考虑的厚道，以及他自己所说的政治冤情。无论如何，他的去国赴美在我看来都是一个遗憾，是政治包容度不足的活证。

如今见他在美依然艰难，更是替他难过。他基本算是一个透明的有政治抱负的“二杆子”，用文学语言说，就是堂吉诃德。假如乔木在中国依然能如鱼得水，那才是真正强大自信和软实力爆棚的中国。

被迫去国者都保重吧。但愿有一天还能回来，还能在法律的保护下体面地活成一个普通人。

我回复：

谢谢晓霖兄，感动，知我如你。生活倒不艰难，成年去国，拥有了自由的天空，却失去了坚实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