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半岛局势在过去三个月里的变化令人眼花缭乱：朝鲜与韩国在3月29日正式敲定两国首脑将于4月27日举行会谈，会谈正式名称确立为“2018韩朝首脑会谈”。

　　金正恩（中）将韩国当成了外交新的突破口（图源：VCG）

　　3月25日至28日，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访华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举行会晤。接下来，金正恩还将在5月底前与美国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举行历史性会晤。

　　如果说中国施压制裁是朝鲜在核问题上妥协的关键力量，那么韩国则是撬动关键力量快速起作用的关键杠杆。文在寅在此轮半岛局势缓和中绝对是亮眼的角色。

　　主导对朝外交

　　在处理朝鲜半岛问题上，历届韩国总统都有一个通病：没有外交自主性。要么对美国亦步亦趋，要么承受不住美国的压力而作罢。李明博时期完全采取了亲美的政策，跟随美国的脚步采取对朝姿态。韩国前金大中和卢武铉的“阳光政策”虽说促成了韩朝首脑会晤，但由于当时的美国总统小布什（George Walker Bush）推翻对朝全面接触，转而对朝鲜奉行超强硬的抑制政策，与“阳光政策”发生了严重冲突，美韩当时在具体议题上出现了严重的分歧，李明博上台后便否定了这一政策。

　　朴槿惠也曾试图主动改善与朝鲜的关系，比如2014年，朝鲜仁川亚运会期间，朝鲜派出了崔龙海和黄炳誓两人赴韩，当时美国派出了国务院负责东亚与太平洋地区事务的助理国务卿拉塞尔(Daniel Russel)和国防部主管亚太安全事务的部长助理施大伟(David Shear)施压韩国，朝韩接触最终不了了之。在朝鲜核导试验后，朴槿惠最终倒向了美国，决定部署萨德并与日本签署“慰安妇”协议等。

　　文在寅在跟随美国对朝施压的同时，大胆地与朝鲜接触。在金正恩新年贺词提出要派出高级代表团参加平昌冬奥会后几个小时，文在寅就迅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朝鲜。

　　为了促成朝鲜代表团访问韩国，文在寅还主动提出要暂停与美国的联合军演，美韩军演是例行的军演，这么多年来，军演暂停竟然是韩国主动提出来的，这是相当罕见的。当时朝鲜高级代表团乘坐飞机抵达韩国面临与美国单方面制裁决议冲突的风险，最后韩国决定让朝鲜高级代表团乘专机从平壤出发，从韩半岛西部海域（黄海）绕飞，直达仁川机场，抵达仁川机场后直接返朝，并再飞入仁川机场接回朝鲜高级代表团。这本身是打制裁擦边球，做法很大胆。

　　作为被联合国决议禁用的对象，朝鲜艺术团体乘坐的“万景峰”号轮船原本不能进入韩国港口。韩国在劝说白宫对朝鲜妥协之际就已经决定同意朝鲜乘船抵达江陵演出。

　　之后，韩国与朝鲜之间的双边接触，甚至敲定两国首脑的会谈都几乎是在没有提前知会美国的情况下发生的。

　　与文在寅（右）一样，特朗普对与朝鲜对话持积极态度（图源：VCG）

　　文在寅这一连串的外交动作如果放在前几任总统身上是不可想象的，他敢于冒着得罪美国的风险主动出击，显示出了韩国总统少有的政治决断与勇气。

　　应对大国不卑不亢

　　作为美国的盟友，韩国需要拿捏好应对中美的尺度，文在寅处理得比较灵活。特朗普在2017年11月对韩国进行了为期短短两天的国事访问，文在寅丝毫没有怠慢，亲自赴驻韩美军基地迎接，并用国宴招待特朗普。中共十九大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文在寅就对中国进行了国事访问。在中国对“萨德”愤怒未消的情况下，文在寅向中国做出了“三不”承诺，一方面让萨德入韩成为既定事实，不得罪美国，另一方面照顾了北京的情绪。

　　同样，在处理朝鲜半岛问题上，文在寅在对待美国时不卑不亢。在朝鲜代表团2月确定参加冬奥会后，韩国主动提出要暂停美韩军演。韩国很清楚美国很可能拒绝，它用冬奥会为由暂停。这既给美国台阶下，军演不是因为朝鲜而是因为冬奥会，也让朝鲜看到了诚意。

　　在朝鲜代表团参加冬奥会期间，外界都以为韩国会为了促成奥运会而对朝鲜网开一面，文在寅当面向美国副总统彭斯（Mike Pence）称支持对朝鲜施加更多制裁，打消美国的担忧。朝鲜派出金与正参加冬奥会开幕式，文在寅给了她高规格的接待。而在特朗普的女儿伊万卡（Ivanka Trump）参加闭幕式时，文在寅是以总统级别的规格接待她，不让特朗普政府有“厚此薄彼”的印象。在没有和美国打过招呼的情况下，文在寅就敲定了与金正恩的会晤。之后，韩国第一时间又向美国通过了有关情况，尽管韩国是先斩后奏，但韩国带来的朝鲜妥协又让美国没有拒绝的余地。

　　金与正首次访问韩国为期三天，与文在寅见面5次（图源：VCG）

　　首次访问韩国的伊万卡（右）也受到文在寅的热情招待（图源：VCG）

　　夹在中美之间的韩国需要小心翼翼处理与大国之间的关系，文在寅得罪了美国却将美国的不满消解于无形中，冒犯了中国却让北京暂时没有可以拿来做文章的把柄，这就是高超的外交手腕了。文在寅是一个很有政治智慧的领导人。

　　经历塑造性格

　　为何文在寅会显示出与前几任总统完全不同的外交风格？

　　这背后要看到他个人成长的经历。

　　文在寅的父母都是脱北者，情感上来讲，他对朝鲜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对朝鲜半岛有着浓厚的民族情结。当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委员长金永南在参加冬奥会听到“统一”一词频频拭泪时，文在寅何尝又不是同样的情感？这就使得他在处理朝鲜半岛问题时更为强调韩国的独立性。

　　文在寅还有过一段从军的经历——1975年8月，他应征入伍，在为期6周的特种作战训练期间获得“最优秀表彰”。与朴槿惠是总统之女、李明博出身财阀等不同，文在寅军人经历恐怕也是他有强烈民族主义情绪的一个原因。这也是为何他上台后一直揪着“慰安妇”问题不放的原因，这不仅仅是要清算朴槿惠，更是要借此来清算日本。

　　众所周知，文在寅与卢武铉曾是政治盟友，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两人共同经历韩国民主化，文在寅是韩国民主化进程中出名的学生运动领导者与人权律师，曾是带有浓厚理想主义色彩的“文艺青年”。卢武铉对文在寅的影响很大，而卢武铉是借助一波民族主义浪潮一跃掌权的，《金融时报》曾指出，这波民族主义有时候几乎是反美主义的同义词，文在寅曾说过“韩国人应该学会（对美国）说不”，就可以看出那个时代对文在寅的影响，也可以从他的身上找到卢武铉的影子。

　　脱北者之子、军人、人权律师等等的经历都让文在寅骨子里有着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结，这样的人对朝鲜半岛统一大业抱有很高的期待，因此，他会不屈不挠推进与朝鲜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