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上个世纪的80年代、90年代乃至今天，有不少湖南人是思想启蒙和思想解放的先驱，不愧是“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湖南人魏源的后人。

 　　湖湘文化是把双刃剑

　　中国近现代历史上许多有名的人物都是湖南籍，于是有人夸赞湖南人杰地灵，人才辈出，更有人深究其原因，得出结论乃湖南之所以出人才是因为当地特殊的文化，这种文化叫作湖湘文化。湖湘文化似乎都是积极、健康和正面的东西，值得大书特书。

　　其实，我注意到中国很多地方都出人才，只有少数地方例外，如北京、上海，这两个地方在中国很重要，是全国各地各种人才展露头角、大显身手的舞台，但却罕见当地本土人才涌现。自然，每个地方都有各自的文化，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养”肯定包括文化。不同地方的人都有与其文化相对应的性格特征。我自从少年离开家乡，在外求学工作多年，跑了全国不少地方，和全国许多地方的人打过交道，培养出一种特殊本领，初次见面，立即可以识别出东北人、西北人的口音，也清楚了解河南人的为人处事，上海人的脾气性格……，判断基本准确，八九不离十。

　　据我所知，有人专门研究湖湘文化，颇有成果，写了不少文章和书。我对湖湘文化没有下过太多功夫，只是觉得一味大唱赞歌，有失偏颇。相反，我觉得湖湘文化是把双刃剑，有利也有弊。湖湘文化当中精华与糟粕并存，不可笼统地全部肯定，当然也不可笼统的全部否定，需要具体仔细地的梳理、分析和辨识，必须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近代以来，湖南人物十分复杂，不可一概而论，对于湖南人的评价也应当因人而异。湖湘子弟既有精忠报国的治世能臣，有推动历史进步的人物，如曾国藩，青年毛泽东曾撰文“吾于近人，独服曾文正”，毛泽东的敌人蒋介石则终生研读《曾文正公全集》，而且喜欢将其与中正剑一并赠送手下爱将;如左宗棠，没有左文襄公，今日新疆恐怕已经不在中国版图之内!他在福建创办船政，开展洋务运动，立下汗马功劳。湖南人中既有推翻满清、建立民国的大功臣黄兴，也有顽固的保皇党领袖人物王闿运;有在云南首义、反对袁世凯称帝的蔡锷，也有鼓吹帝制、帮助袁世凯复辟当皇帝的杨度;有维新变法失败以后不肯亡命海外、甘愿赴死的谭嗣同，有为在中国实行宪政献出生命的宋教仁，有抗日名将廖耀湘，也有大汉奸周佛海、日伪特务头子丁默邨以及抗战期间同样叛国投敌的罗君强;有民主开明的好领导胡耀邦，也有在意识形态领域为人诟病的“左”王，……。

　　抗日战争时期，日寇三次大举进犯长沙，却久攻不下，湖南人创下长沙是八年抗战中唯一不被敌人侵占的城市的光荣记录!在大片国土沦陷以及上海、南京、武汉和广州等诸多重要城市均失守的形势下，英勇的湖南人创造了奇迹!常德保卫战、衡阳保卫战、湘西会战都气壮山河，湖南人同仇敌忾，浴血奋战，在自己家乡的土地上，沉重打击了敌人，为中国抗战的最终胜利做出了巨大牺牲和卓越贡献，这都是湖南人的骄傲。

　　历史是无情的，也是公正的，历史人物的功罪必须接受历史的审判。回首中国近百年历史，不得不承认，湖南确实出过乱臣贼子，乱世奸雄，倒行逆施，祸国殃民，让中国大大倒退、落后，与世界先进国家差距越来越大!

　　现实生活中，有大量湖南人一门心思当官，为此不惜代价，不择手段，丧失人格，出卖肉体，也出卖灵魂，一旦捞上一官半职，就为非作歹，干尽坏事。然而，也还有不少正直的湖南人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为人生信条，忧国忧民，不畏强权，敢于抗争，为民呼吁、奔走和请命，置个人利益、得失、荣辱乃至生死于不顾。

　　湖南人有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以天下为己任，救国救民，舍我其谁?但是湖南人也有一种强烈的领袖欲望，甚至有浓厚的帝王思想。我青少年时代，外祖母尚健在，我随父母去外祖母家做客。离她家不远处有一户人家，住着一个老光棍，喜欢来邻居家串门，总是没完没了地说他马上就要登基当皇帝了，他已经挑选好了黄道吉日，他说起来就像真的一样，看上去也不像疯子，而且话语中还能蹦出“朱元璋”“毛泽东”等名字，还有他对那些人的评价，让人听着感觉他不是纯粹胡说八道。先父当时对我不无感慨地说，在这么偏僻的一个农村，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民也想当皇帝!可以猜想，中国有多少人想当皇帝?湖南有多少人想当皇帝?这种“皇帝梦”算不算是湖湘文化的糟粕?事实上，正由于湖南人蔡锷讨袁成功后以后，中国再也没有人胆敢公开正式地当皇帝，但是却有人变相当皇帝，当没有皇帝称号的皇帝，或者说，把称呼改了，不叫皇帝，但事实上却是皇帝，比起真正的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毫不逊色!

　　全中国从上到下，有多少大大小小的“土皇帝”，一个地方，一把手说了算;一个单位，一把手说了算。权力大得不得了，这些人就是那个地方、那个单位的皇帝啊!时下被抓起来的那些“大老虎”，他们所作所为比当皇帝差吗?

　　有人说，湖南人喜欢闹革命，的确中共有一大批人物都是从湖南走出来的。有人说，湖南人思想观念很“左”，此话不假。甚至有人断言湖南为什么经济总是落后，发展不起来，就是因为湖南人里面那些领导干部太“左”!此言亦不虚，湖南在“大跃进”、十年“文革”等历次政治运动当中所创造的记录，确实让人心惊肉跳!但是在上个世纪的80年代、90年代乃至今天，有不少湖南人是思想启蒙和思想解放的先驱，不愧是“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湖南人魏源的后人。

　　湖南省内不同地方，风俗习惯、历史沉淀和文化底蕴都极不相同，连饮食都不一样。地方语言很不一样，十里不同音，县与县之间，乡与乡之间，村与村之间，差别大到互相之间听不懂对方说话，这在全国极为罕见，许多地方尤其是北方，一个省都是同一个口音，东北三个省都是一个口音，西北陕西和山西口音差不多，南方的西南重庆、四川和贵州三个省口音也极为相似。

　　湖南人脾气火爆，好像与饮食有关系，湖南人普遍吃辣，无菜不辣，而且辣得很厉害，吃辣椒多就容易上火，火气很大。湖南人性格好斗，城市乡村，打架斗殴，比比皆是，随处可见，而且不是小打小闹，往往是大打出手，场面十分恐怖。我亲眼见过同乡在公共场合用刀和铁棍进行械斗，使用的都是杀伤力很大的武器。在相骂打架方面，湖南人竟然没有性格差异，湖南妇女性情暴烈，常常河东狮吼。我曾多次目睹湖南妇女当街撒泼，让人明白什么叫骂街，什么叫凶悍!相比之下，我在杭州生活过四年，发现那里的人完全相反，男人女人脾气都十分温和。由此看来，湖湘文化没有能提高湖南人的修养。

　　湖南人不团结，喜欢内讧，中国有句老话：“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但也有另外一个说法：“老乡见老乡，背后一枪”，湖南人大约属于后者，彼此不服气，不买账，相互攀比，相互嫉妒，相互拆台，互相损害，相互倾轧，相互拼杀，就是很不愿意互相帮忙，巴不得对方比自己差，见不得对方比自己好，这方面有很多大人物的案例，当然也有举不胜举的小人物发生的事情，乡情薄弱到如此地步，在中国这种国情之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相比其他省的人，例如北方的河南人，彼此高度认同，达成默契，例如山西人，彼此都当成自己人，鼎力相助，不遗余力。除了北方诸省，还有南方许多地方，例如浙江温州人和宁波人，例如广东潮汕人和客家人，都很齐心抱团，只因为大家是一个地方的人，喝一样的水，吃一样的饭，说一样的话。湖湘文化没能让湖南人避免窝里斗。

　　可是话又说回来，湖南人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也十分厉害。不管什么单位、什么部门，湖南人聚在一起，就要分清楚谁和谁是一边的，同一边是战友，不同一边是敌人，同一边的结盟，一起对付另一边的。分出帮派体系以后，不同帮派之间，泾渭分明，势同水火，明争暗斗，乐此不疲，这在现今的官场，表现十分典型，使得原本没有任何制约的权力更加腐败。在湖南当公务员，不进入一个帮派，一个圈子，一个山头，一个团伙，单打独斗，几乎不可能生存，更不用说发展。贪官污吏结成紧密关系网，危害极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东窗事发，揪出来的往往是一伙人，所谓窝案。当然，这也不是湖南独一无二的东西，全国各地盛行，只是独特的湖湘文化并不能使湖南人幸免。

　　不知道湖南人的是非曲直是否都与湖湘文化直接或者间接相关?难道真的是成也文化、败也文化?湖湘文化存乎?废乎?或者说湖湘文化哪些内容需要继承?哪些需要抛弃?哪些需要创新?这的确是需要认真思索和科学探究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