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纳克萨哥拉斯是第一个定居在雅典的哲学家。伊奥尼亚的泰勒斯(参看第2章)于公元前6世纪开始对知识的理性探索,即希腊的启蒙运动。而阿纳克萨哥拉斯将这种思想带到了雅典。阿纳克萨哥拉斯是一位天文学家,他对神和宇宙的基本观点(用当时的标准评判是不敬神的)以及和伯里克利的密切关系(我们已经知道,经常招致政敌的攻击)迫使他在约公元前450年逃离雅典。这应该发生在阿斯帕西娅来到雅典之前,所以她对阿纳克萨哥拉斯及其教导的了解肯定是间接获得的。 既然阿斯帕西娅被认为有高超的演说技巧,那她应该从当时雅典的一位或多位智者那里接受过训练。人们甚至开玩笑地称她为“女智者”。智者是希腊启蒙运动的合理产物。他们中大多数是游走教学,为了获取酬金而从一个城邦到另一个城邦传授各种学科的知识——但主要是演讲术及其他能够帮助人们获得实际成果的技能。伯里克利时代雅典的繁荣和争辩的氛围使这里成为智者的聚集地。它像磁铁一样将智者(很可能是伯里克利自己欢迎他们前来雅典)吸引到这里,引发了知识革命并带来许多新观点,这使传统的雅典人既迷惑又惶恐。 智者是最早为雅典的精英提供高层次教育的人,他们宣称教育能帮助人更好地从事某种职业。对于总是怀疑新思想的雅典人来说,这种激进的观点再邪恶不过了。他们还认为这些年轻的教导者腐败、不道德(至少是不明是非的),并且收费过高。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智者都是这样,但这并不重要。智者反对传统宗教,在大多数人眼中,这个理由就足够用来谴责他们是社会的破坏者和危险分子。阿里斯多芬将这些或真实或虚构的恐慌写进了一部关于智者的喜剧——《云》,在剧中他指控智者亵渎神灵、败坏雅典青年。 有一位智者阿斯帕西娅一定认识(并且很可能受他的影响最大),那就是伯里克利的朋友阿布德拉(Abdera)的普罗塔戈拉斯: 普罗塔戈拉斯最早坚信每个问题都有相对立的两方面,他甚至以这种方式论辩,是这样做的第一人。此外他在一部著作中这样开篇:“人是万物的尺度,是是其所是的尺度,也是不是其所是的尺度。”他曾说,若离开感官,灵魂就什么都不是……一切事物都是真实存在的。在另一部著作中他这样开篇:“关于诸神,我无法知道他们是否存在。因为有许多障碍阻碍我们的认知,包括问题的晦涩和人生的短促。”雅典人因此书的导言而驱逐了他;在派人四处向那些拥有他著作复本的人收集了他的书后,在广场上将其焚烧。 他第一个索取了一百米那(Minae)学费,第一个区别了动词的时态,强调把握良机的重要性,第一个设立辩论赛,还把他们这一行的技巧教给论敌……(拉尔特的第欧根尼,9.51-52) 尽管上述普罗塔戈拉斯的所有主张都不能得到证实(甚至不能被理解),但一般认为他是最伟大的智者。他的格言“人是万物的尺度”或多或少会使智者产生认同感。普罗塔戈拉斯认为感官是不可靠的,进而认为宗教和科学是不可靠的,他相信,知识、道德和公正根植于所有人心中。每件事都不可能被绝对确定地认识,但无需这样,人依然可以理性的生活。似乎他所暗示的是人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认知来自内在,而不是外界任何业已被应用的传统的或人为构建的体系。当然,虽然这些观点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亵渎神灵的,但对伯里克利和阿斯帕西娅来说却是有吸引力的,无可否认,他们掌握着自己的命运。 可以确定,阿斯帕西娅和与之年龄相仿的苏格拉底之间的友谊长期持久。这位矮小而相貌平平的男人被认为是西方道德哲学之父。显然,他被阿斯帕西娅的智慧所吸引(更不必说她外表的吸引力了,和他的学生柏拉图不同,苏格拉底没有那么多清教徒的特性)。 如果阿斯帕西娅到雅典不久他们就结识了,他们都是二十几岁的年龄,那么智力发展水平可能相差不多。阿斯帕西娅受到智者的影响,尽管苏格拉底不是智者,而且反对他们信奉的真理,但他听过智者的演讲,思考过他们的学说。他被认为是阿尔克拉奥斯的学生,阿尔克拉奥斯是伯里克利的密友阿纳克萨哥拉斯的信徒。苏格拉底和阿斯帕西娅之间肯定有某些共同的认知,甚至诽谤者都称她为“苏格拉底的门徒”,柏拉图则幽默地称她为苏格拉底的导师。此外,在完善苏格拉底的思想方面,阿斯帕西娅一定也起了作用,其中就包括关于女性的思想。 苏格拉底的某些门徒在作品中也提到过她,这就再次说明苏格拉底对阿斯帕西娅的欣赏。如柏拉图在《墨涅科诺斯》(Menexenus)中述称,苏格拉底谈到他曾听到一篇由阿斯帕西娅写作的葬礼演说辞,便认为伯里克利的葬礼演说辞也是她写作的,显然是受到阿斯帕西娅有杰出的演讲技巧(伯里克利一定从中受益匪浅)这种说法的影响。色诺芬在《家政学》中说道,苏格拉底谈到心不在焉的阿斯帕西娅时,说阿斯帕西娅比他更清楚妻子在受到丈夫训练后是否会变为一个好妻子,这暗示了阿斯帕西娅肯定不赞成这种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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