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的女豪杰

华盛顿人

佘大平    在梁山一百单八位好汉当中，还有三位女豪杰。她们是：母大虫顾大嫂、母夜叉孙二娘、一丈青扈三娘。在中国古代小说当中，描写古代妇女英雄人物，为妇女树碑立传，《水浒传》可以说是开风气之先。在《水浒传》问世后许多年，才产生了杨门女将、十三妹等女豪杰。直到400多年后的今天，仍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在这三位女豪杰中，给读者印象最深的恐怕是母大虫顾大嫂了。解珍、解宝兄弟二人被毛太公陷害入狱后，解珍央求铁叫子乐和给顾大嫂捎信，请顾大嫂前来搭救。解珍向乐和介绍说：    我有个姐姐，是我爷面上的，却与孙提辖兄弟为妻，见在东门外十里牌住。他是我姑娘（姑妈）的女儿，叫做母大虫顾大嫂，开张酒店，家里又杀牛开赌。我那姐姐有三二十人近他不得，姐夫孙新这等本事也输与他。    解珍的介绍，有两点说得最清楚：一是顾大嫂不是默守深闺的少奶奶、小太太，她以开酒店为业，还兼“杀牛开赌”，属于社会地位不高的市井中人物；二是她武功高强，即使有三二十人（当然是男子壮汉）也奈何她不得，连身为提辖军官的丈夫孙新也要输给她。经过解珍这么一介绍，顾大嫂在《水浒传》中就算正式登场了。顾大嫂一出场，就给读者一个很深刻的起于草莽的巾帼英雄的印象。顾大嫂出场后干的第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便是推动并参与“孙立孙新大劫牢”，解救解珍、解宝兄弟。顾大嫂已经给丈夫孙新做好了发动工作，又去动员大伯子孙立。孙立顾虑自己是登州的军官,怎么能参与劫牢这种造反的勾当！顾大嫂说道：“既是伯伯不肯，我们今日先和伯伯拼个你死我活！”说着，“身边便掣出两把刀来”，就要同大伯子拼命。看得出，在这个女人的身上，有很突出的“拼命三郎”的作风。劫牢的时候，    顾大嫂大叫一声：“我的兄弟在那里？”身边便掣出两把明晃晃尖刀来……当时顾大嫂手起，早戳翻了三五个小牢子，一齐发喊，从牢里打将出来。    劫牢成功以后，邹渊与顾大嫂等人商议投奔到那里去；邹渊认为：如今梁山泊十分兴旺，宋公明招纳贤士，大家都上梁山投奔入伙去。顾大嫂立即说道：“最好！有一个不去的，我便乱枪戳死他！”在这里，顾大嫂的所作所为倒有点象黑旋风李逵了。难怪明末小说评点家金圣叹对顾大嫂连声赞叹，把她比做“黑旋风”。两人的性格都是那么爽直，造反的态度都是那么坚决。他们投奔梁山的时候，正当梁山第二次攻打祝家庄失败，他们便主动担当起打进祝家庄内部、同梁山好汉里应外合消灭敌人的任务。决战那天，    顾大嫂掣出两把刀，直奔入房里，把应有妇人，一刀一个，尽都杀了。    顾大嫂这种坚决造反的态度，与她对现实社会的清醒认识是分不开的：“如今天下有甚分晓！走了的倒没事，见在的便吃官司。”    她投奔梁山，虽是由偶然的生活矛盾所激发，却是她必然要走的道路；这既是由当时的社会环境所决定，也是由她那嫉恶如仇的反抗性格所决定的。    再说母夜叉孙二娘。孙二娘在小说中的文字不多，关于她的故事也很简单，而且都和武松上梁山的经历联系在一起。    《水浒传》第27回，“母夜叉孟州道卖人肉，武都头十字坡遇张青”；写武松杀了潘金莲和西门庆，亲眼看着当街剐了王婆，报了冤仇，出了一口恶气，便随着解差往孟州充军去了。走到十字坡，遇见了开酒店卖人肉的孙二娘。《水浒传》是这样描写孙二娘的外表：    眉横杀气，眼露凶光。辘轴般蠢岔腰肢，棒槌似粗莽手脚。厚铺着一层腻粉，遮掩顽皮。浓搽就两晕胭脂，直侵乱发。金钏牢笼魔女臂，红衫照映夜叉精。    这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女魔君的形象。她和丈夫菜园子张青两人在十字坡开一家酒店，“有那入眼的，便把些蒙汗药与他吃了便死。将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做馅子包馒头”。他们做的这种行当，听起来都叫人毛骨悚然，仿佛看到了一幅中世纪野蛮而愚昧的画面。他们是江湖好汉，是草莽英雄，不是鱼肉老百姓的坏人；他们干这种谋财害命的勾当，一是生活所迫，也是由于当时社会愚昧的风气。    武松第一次见到孙二娘的时候，凭他久闯江湖的丰富经验，一眼就识破了母夜叉的用心。但是，他们都是闯荡江湖的好汉，所谓“惺惺惜惺惺，好汉爱好汉”，只要互通姓名，说上几句客气话，马上就成了莫逆之交，成了生死朋友。《水浒传》用这种简单的、近似乎公式化的笔墨来描写梁山好汉相互结识的过程，一方面反映了古代小说家的艺术思维方式，另一方面恐怕写的也是事实。君不见在我们现代文明社会里，还有许多人（特别是青年人），凭着所谓朋友义气，在很短的时间内，只需一支烟、几句恭维话，就能成为铁哥们吗？看看我们身边的现实，对《水浒传》的这种写法就会感到好理解了。此后不久，武松杀了张都监全家，夜走蜈蚣岭，又落到张青手下人的手里，被孙二娘发现救了下来，并帮助武松化装成行者模样，投奔二龙山落草去了。后来，三山聚义打青州，孙二娘夫妇同武松、鲁智深、杨志等人一起上了梁山。    一丈青扈三娘的故事出现在《水浒传》第48回，“一丈青单捉王矮虎，宋公明两打祝家庄”。宋江三打祝家庄时，扈三娘前来支援祝家庄。交战中，扈三娘先是活捉了王矮虎，后来自己也被林冲活捉了去。扈三娘在上梁山之前就只有这么一场戏，连一句话也没有说。消灭了祝家庄以后，由宋江“做主”让扈三娘同王矮虎结了婚：“一丈青见宋江义气深重，推却不得，两口儿只得拜谢了。”说宋江义气深重，是指宋江曾经对王矮虎许诺过，要替他找个好媳妇，如今他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曾经有人愤愤不平地批评宋江完全没有考虑扈三娘是否受委屈，王矮虎的相貌、品格、本事是否配得上扈三娘；而扈三娘则是任人摆布，唯命是从。要说扈三娘嫁给王矮虎完全没有爱情基础也说不过去，因为两人都是江湖好汉，都重义气，“好汉爱好汉”嘛。后来这两口子的关系一直很好，没听说过他们闹过什么矛盾，就是最好的证明。    扈三娘的故事虽然不多，而且连一句话也没让她说，完全成了宋江宣传忠义思想的工具。但是有两点是写得很明白的：一是她的武艺高强，连久闯江湖的王矮虎都不是她的对手：    被一丈青纵马赶上，把右手刀挂了，轻舒猿臂，将王矮虎提离雕鞍，活捉去了。    男人被女人捉了去，大丈夫被小姑娘捉了去，这算不算奇闻？二是扈三娘深明大义，并不是一门心思要同祝家庄联盟而与梁山为敌，在经过宋江做了一阵子工作以后，很快就参加了梁山的队伍。        在梁山好汉当中，这三位女豪杰写得最充分的当然是顾大嫂。中国古代小说中第一次出现的这几位女性造反者，给人以艺术上的新鲜感，对于《水浒传》所表现的“官逼民反”的内容起到了很好的帮助作用——连妇女都“反”了，说明整个社会都动起来了。对于宋江接受朝廷招安的主张，她们都予以支持。后来替朝廷打方腊，她们也拼死向前，屡立战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