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山特稿：“厚”与“黑”中的官场文化

夺标

施铁如：“厚”与“黑”中的官场文化 　　投入为了产出。现在的“输”(投入)是为了以后更大的“赢”(产出)，这是拍马屁行为及作为文化而流行的根本原因。

　　反贪腐之风横扫之下，许多贪官，不管是大到曾任国家领导人，还是小到村官，在法律面前都被打出原形。他们不管文化如何，都露出“厚黑”的丑恶嘴脸。

　　“厚黑”成为了一种痛心的学问

　　李宗吾的厚黑学曾经在许多时间里，在台湾、香港、大陆等许多地方，成为了华人喜欢，看的读物。“喜欢看”不等于喜欢厚黑，因为那是丑恶的东西。李宗吾给厚黑下的定义是“脸厚心黑”。李宗吾是怀着对这种像瘟疫一样漫延的丑恶现象加以讽刺、披露和鞭挞的心态，加以理论总结的。一个“学”字，道出了“厚黑”无穷无尽的丑恶。众人不由自主的捧场，皆因其揭发的淋漓尽致。《厚黑学》就像一面镜子，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丑陋的中国人》等一系列抨击落后国民性著作的先河之作。

　　李宗吾读了中国历史，二十四史的成败兴衰令他恍然大悟。他以三国人物为例，概况了古人称为英雄豪杰者的成功秘诀，不过是脸厚心黑而已。

　　三国英雄，首推曹操，他的特长，全在心子黑：他杀吕伯奢，杀孔融，杀杨修，杀董承伏完，又杀皇后皇子，悍然不顾，并且明目张胆地说：“宁我负人，母人负我。”他心子之黑，当然是达于极点了。有了这本事，当然称为一世之雄了。

　　其次要算刘备，他的特长，全在于脸皮厚：他依曹操，依吕布，依刘表，依孙权，依袁绍，东窜西走，寄人篱下，恬不知耻，而且生平善哭，做三国演义的人，更把他写得惟妙惟肖，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对人痛哭一场，立即转败为功，所以俗语有云：“刘备的江山，是哭出来的”……。

　　当着他们煮酒论英雄的时候，一个心子最黑，一个脸皮最厚……，所以曹操说：“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对于抜山盖世之雄的项羽，李宗吾分析其之所以最后要成为“乌江自刎”而“霸王别姬”的历史悲剧人物，皆因心不黑脸不厚。项羽在鸿门宴中没有按照范增一心要在席中把刘邦刺死的的计谋行事，徘徊不忍而令刘邦逃走。于是他以自己的失败成就了刘邦的成功。谁“忠”谁“奸”，也许李宗吾对历史人物的评点并不被许多人苟同，但历史是胜利者的口红，最终是歌颂胜利者的。于是作为失败者的项羽，其鸿门宴的故事也被后人以“项庄舞剑，志在沛公”的成语比喻为“阴谋不能得逞”。

　　回顾历史是为了透视现在。对于男子最怕读三国的坊间传言，皆因其故事透露出的尓虞我诈。一旦因此而学坏，那就糟糕了!但这种尔虞我诈，充斥于官场，造成了官场文化。这种文化就是李宗吾所总结的某些人求官做官之道的六字真言。

　　求官六字真言是“空、贡、冲、捧、恐、送”。空是放下所有事情，一心求官;贡是善于钻营;冲是吹牛拍马;捧是捧场;恐是善抓辫子暗击要害;送是请客送礼。求官成功之后，就是保住官位的做官，于是又有做官的六字真言：“空、恭、绷、凶、聋、弄”。空是空洞而活络，藏有可进可退的出路;恭是对上司卑恭谄媚;绷是对下属和百姓板着脸孔、凛不可犯;凶是豪不顾忌对方身家性命;聋是遇事装聋作哑;弄是弄钱，弄了钱当然是为了一己私利，或者是个人的富贵，或者是送礼请客以求个人更大的利益。

　　一语道破求官做官的诀窍后，李宗吾意犹未尽，又总结出“办事二妙法”。

　　一日锯箭法，来自一个讽刺遇事往外推的故事：中箭受伤的人找到外科医生，医生把外面的箭锯掉，即索取医疗费。伤者奇怪问怎么不把里面的箭头取下，该医生说那是内科的事。像踢皮球一样把球踢来踢去而遇事绕着走的作风，已成为一些官只爱管人不爱管事者的为官之道了。

　　二日补锅法。这种职业现在不再有了，过去人们很穷，锅裂了不是扔掉换新，而是让补锅匠补之。补锅匠为了多赚钱，在敲打铁锈油烟的过程中，故意通过敲打把裂缝扩大。于是，故意把事情说大而显示自己的功劳也成为了不教自懂并心照不宣的门道了。

　　对这种嬉笑怒骂，柏杨体会到了李宗吾“其内心的悲愤和痛苦是如何沉重”;林语堂则评论道，其意在“实行厚黑者，无便宜可占，大诈大奸，亦无施其技矣!于是乎人与人之间，只得‘赤诚相见’，英雄豪杰，攘夺争霸，机诈巧骗，天下攘攘!亦可休矣!”南怀瑾身为李宗吾交往过的朋友，评价其人一点也不厚黑，而是厚道。不明白的人直骂李宗吾是厚黑教主;明白人则知道正是厚道，容不得这厚黑，才有嬉笑怒骂般的揭发和痛斥。

　　“马屁”精神的厚黑味道

　　许多人，尽管不知道有“厚黑”的说法，但却已经把厚黑融汇在路人皆知的“马屁”精神中了。“拍马屁”是许多人讽刺那些眼睛看上不看下的人和事的说法，但他们也昧着良心多多少少地做着，正如“走后门”一样，是弃之可惜的“臭豆腐”。

　　“拍马屁”一词是怎么来源的?据说，生人在刚接触马时，一靠近，马又踢又咬，一点也不友好。于是，人便慢慢靠近摸着马的鬃毛，马舒服了，不再踢和咬了。人不停地抚摸着马，连屁股也摸到了，马最后相信抚摸者是自己人。最后任由抚摸者骑上去并操纵自己了。不知道拍马屁这一部位是否令马最舒服，但怕马屁者的最终目的是为了骑上马背并操纵它。所以管理学上说，管理者要提防下属拍马屁行为，不要让他们图谋给他办事和操纵自己。可惜，许多掌握管理某方面大权的当官者不懂得这一点，从喜欢被拍马屁开始，最后滑入贪官的行列。

　　受“拍马屁”文化影响而不由自主地奉承上级的人，可能是无意识中希望日后领导面前“好说话”。“人情”在涉及到部门利益和个人利益中显得重要了。

　　几年前，山西省曾发起“十大文化符号”网络票选，中途统计，票数第一的不是山西大院、晋商，也不是关公、老陈醋等，而是人称的“造城市长”。其票数竟遥遥领先，是排在第二的晋祠的三倍多[ii]。不少网友感慨：这是在评选“文化符号”吗?是看的人没文化还是评的人没文化呢?

　　难以用“贿赂”罪名套上去的“拍马屁”，在官与民都参与而貌似公平的体育竞赛中更常见。有博客说：

　　我是篮球发烧友，有次和某领导同场活动，感觉挺恶心。对方队友给领导喂球，听领导训斥，除了我防守来真的，别人都对那官员放水，裁判无端判我犯规后还面对领导胁肩谄笑……原来，篮球运动也可以搞到下流至极，我觉得我这是和一群精神病人同场竞技呢，丢份。事后，我将本市有领导上场的篮球活动冠名为“马屁篮球”。

　　《江淮晨报》的一篇短新闻稿成了全国性新闻。6月28日下午，蚌埠市市直机关七人制足球比赛在蚌埠市体育场隆重开赛……蚌埠市白金明市长代表市民政局足球队与市地税局足球队进行了一场友谊赛。“双方球员本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在球场上你来我往、各显绝技。白市长更是以出众的意识和技术独中四元，获得队员和观众的一致好评。”市长一人狂进四球，在国足1:5被泰国队羞辱后不久，如此神勇的市长球员特受公众关注，想来也自然而然。

　　高俅迎逢权贵凭得是真本事，时任大宋政治局常委的端王，踢球认真也由衷惜才，高俅展示球技时未来皇帝并不在意抢他的风头，“才踢几脚，端王喝采”。当代中国，《水浒》里描述的高俅类人物遍地都是，认真推敲的话，当今的类高俅人物不如高俅。

　　……

　　马屁体育，对内不对外，出了特权威慑圈，外界不买账。所以大家都明白，纵然我国官员在国内夺金拿银，但不能让他们去国际赛场展示身手。[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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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标

被称为“马屁体育”的项目许多，也常见诸媒体报道，比如领导参加龙舟比赛、横渡游泳，本来是与民同乐，但厚黑学学得太到家的人，偏要故意让领导人夺冠，使领导人脸上有光。这光也是下属为了日后在领导人面前自己有，可怜健身为目的的体育被政治化了。有评论说，在政治化的体育比赛中，领导不需要指示“我要赢”，对手会自然而然让领导赢得比赛。更高级的对手，面对更懂得享受比赛的领导，不会让领导赢得太轻松，而要让领导艰难获胜、力压“劲敌”，实至名归。“输”得有技巧是下属拍马屁的本事，如果用经济学的语言说，投入为了产出。现在的“输”(投入)是为了以后更大的“赢”(产出)，这是拍马屁行为及作为文化而流行的根本原因。

　　与“厚黑”相反的“厚德”

　　和厚黑相反的正是厚道。厚道是道德积累的深厚，所以就有厚德载物的说法。对个人道德的坊间夸称多说厚道，文字上扩而大之则多讲厚德。“厚德载物”一语出自《易经》，原文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其译为：君子应该像天宇一样运行不息，即使颠沛流离，也不屈不挠;如果你是君子，接物度量要像大地一样，没有任何东西不能承载。清华人开始把“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八个字写进了清华校规，后来又逐渐演变成为清华校训。

　　厚德载物就指重视品德像大地一样能容养万物。 形容品德像地一样容纳百川。旧指道德高尚者能承担重大任务。

　　厚德载物往往和“上善若水”连在一起，成为“上善若水，厚德载物”。“上善若水”语出《老子》：“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意思是说，最高境界的善行就像水的品性一样，泽被万物而不争名利。两者连起来，意思是说多做好事，善事日积月累就象滴水汇成江河湖海而升华为高尚的品德，具有高尚品德的人就会受到人们的拥戴，恪守道德准则的团体就会与时俱进，健康发展。难怪《国语·晋语六》便把厚德与多福连起来，说：“吾闻之，唯厚德者能受多福，无福而服者众，必自伤也。”

　　《道德经》里又讲，“天道酬勤、天道酬善、天道酬德”。厚德之人做事，“天自佑之，天自厚之，天自助之”。这“天”就是老百姓，众人相帮，于是就有“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内容来自施铁如《道德怎么了》，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年)

　　 李宗吾.厚黑学全集.九州出版社，2006(21)

　　[ii] 错位，2013年6月30日，南方都市报

　　[iii] 黎明，有一种中国特色叫“马屁体育”，2013年7月5日，搜狐博客：星空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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