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揭露莫斯科大剧院Bolshoi的丛林法则（图文）

夺标

廖阳

2016-01-22 17:26 来自 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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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袭前的谢尔盖·菲林。  东方IC 图

这大概是舞蹈史上最让人震惊的事件之一。

2013年1月，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艺术总监谢尔盖·菲林在家门口突遭硫酸袭击，脸部和眼部三度烧伤，几因袭击失明。

这起袭击事件不仅惊动了克里姆林宫，也震惊了世界。

被袭后的谢尔盖·菲林

早在2012年11月，菲林就不断受到恐吓。他接到过近800个恐吓电话，汽车座驾被刮花，车胎被扎，Facebook和邮箱被黑，被人在Facebook谩骂其在莫大管理上的做法。泼硫酸是继恐吓之后，袭击者对菲林的最后一击。

是谁要发动这样的袭击？“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袭击事件。即时按俄罗斯黑社会的标准，硫酸也绝非寻常武器。”英国导演尼克·瑞德（Nick Read）决定深入莫大，一访这个世界顶级芭蕾舞团幕后的故事。

近日，这部名为《莫斯科大剧院之巴比伦》（Bolshoi Babylon）的纪录片在英国上映。

深入派系斗争

《莫斯科大剧院之巴比伦》剧照

正如纪录片片头所说，没有什么能真正代表俄罗斯，“其中一个是莫大，另一个是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这个牌子的枪过时了，新枪出现了。但莫大留了下来，它仍然代表着俄罗斯。”

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莫大，被某些人视为俄罗斯的缩影。剧院身处莫斯科核心区域，离克里姆林宫只有几百米远。长久以来，它甚至担当着政府代言人的角色，一举一动及其传递出来的信息都受到俄罗斯政客密切关注。

2013至2014年演出季期间，瑞德率队来到了莫斯科。瑞德并非芭蕾舞专家，尽管如此，他和莫斯科制片人马克·弗兰凯蒂还是设法赢得了弗拉基米尔·乌林的信任，打开了急需重塑形象的莫大大门。

菲林受袭后，乌林直接被普京政府任命，从斯坦尼拉夫斯基剧院调任莫大任新领导人。

袭击事件主谋帕维尔·德米琪琴柯

调查显示，莫大独舞演员帕维尔·德米琪琴柯是菲林袭击事件的主谋，因为角色和资金分配问题，他曾与菲林发生多次冲突。

《天鹅湖》成了袭击事件的导火索。在安排主演时，菲林选择了另一位，而非德米琪琴柯的女友安吉丽娜·沃伦斯托娃扮演天鹅公主奥吉塔，这惹怒了他。女友的指导老师尼可拉·齐斯卡里泽是莫大首席，亦与菲林积怨颇深。他曾炮轰菲林主导的剧院重建工程，并公然与舞团管理层火并。

这部历时9个月拍摄的纪录片，深入纪述了当时身处巨大压力之下的莫大，及其背后的派系斗争。

7岁学舞，18岁进莫大，20岁当首席，年轻时的菲林一度是莫大的台柱子。2011年3月，41岁的他在激烈竞争中被任命为莫大艺术总监。作为一位改革派，菲林热衷于引进欧洲现代编舞家的作品。这必然触及到保守派的利益。

除了与团员不和，有过一段成年往事的菲林和乌林，其关系也似冰川一般冰冷。

2008年因伤退役后，菲林极受乌林青睐，被后者提拔为斯坦尼拉夫斯基剧院芭蕾舞团艺术总监。后来，当菲林辞去斯坦尼拉夫斯基剧院的职务直奔莫大时，乌林显然被伤到了，非常失望。

“当菲林得到莫大这份工作时，我想他并没有向原剧院通知或打招呼。他走得非常匆忙，还从剧院里挖走了一些舞者。乌林觉得不被尊重，是对他个人的一种背叛。”瑞德说。

在纪录片中，菲林也承认自己对乌林而言是“叛徒”。

乌林接管莫大时，菲林正在德国接受治疗。接手后，乌林试图为舞团建立一个全新、透明的选角模式。在一场言辞激烈的会议上，他亦明确表示希望结束舞团的“内斗与背后中伤”。

因而当菲林结束治疗回到莫大时，空气里都能闻到二人之间紧张的味道。菲林还让一位保镖随时随地跟着自己。这意味着，他仍感觉自己会在这栋建筑里受到来自同事的威胁。

在瑞德的观察里，菲林是导致剧院内部不和的因素之一，“他喜欢搞拥护自己的小团体，并予以这些人回馈。许多舞者因此愤愤不平，当他们未依据个人能力来晋升和考评时。”

纪录片中，德米琪琴柯隔着监狱对新闻媒体说，“菲林身边围绕着的都是不会反驳他的人。”

“舞团给舞者安排角色的标准并不总看他们的能力，而是对谁忠诚、站在哪队、受谁追捧。”因而也就出现了德米琪琴柯对剧院内部有性贿赂、贪污受贿的指控。

“面对这些指控，我们必须谨慎处理。”瑞德坦言，他的制片人在查证后，并没有找到与此相关的证据。

巨大又老迈的舞团

《莫斯科大剧院之巴比伦》剧照

莫大是否存在受贿和徇私的情况，一个纪录片团队其实很难去证实。毕竟，这部片子是要为一个芭蕾舞团画像，而非研究菲林本身，抑或对整个俄罗斯内部的腐败作含蓄的讽刺。

这部纪录片的魅力在于，瑞德用镜头捕捉了舞者们的生活。她们处在芭蕾这个行业的塔尖，但仍要面对和处理日常问题。从镜头里，我们可以看到，既是芭蕾女伶又是单亲妈妈是怎样一种状态，女舞者们又是怎样担心受伤、色衰以及自己在舞团里的地位。

“我们试图回答一些问题，譬如，是什么促使莫大独一无二。最简单的答案是人。从引座员到总监，这里的每个人都对舞台有一种尊敬。我们想深入挖掘他们的生活，试图了解是什么在驱使他们。”瑞德说，“当舞者被选进莫大时，他们其实早已经过千挑万选。进团时，他们亦自认是人中龙凤。但一两年后，他们才发现莫大是天才的‘墓地’，要想出头实在太难了。”

《莫斯科大剧院之巴比伦》剧照

和所有顶级芭蕾舞团一样，莫大有一套从群舞、领舞、独舞到首席的严苛等级制度。演出有限，主角更少，那些能抛头露面的角色竞争向来很激烈。

因而，齐斯卡里泽一度用达尔文的“物竞天择”来形容舞团内部气氛：你不吃掉别人，别人就吃掉你。

开始拍片时，瑞德并非芭蕾爱好者，而今，他说自己有了很明显的转变。当他在演出后台拍摄过25-30场演出后，瑞德被舞者们“超凡的肉体”和奉献精神震慑了，“我非常喜欢捕捉她们登台前的那一刻，那种紧张情绪。”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菲林受袭事件没有削弱反倒加强了莫大的国际吸引力。因为这让部分人觉得，舞团里的生活，确实如达伦·阿罗诺夫斯的惊悚电影《黑天鹅》描述的那样具有戏剧性。

有人将莫大比作一艘巨大又老迈的轮船，不管遭遇多少狂风暴雨，仍在滚滚前行。舞团现今面临的紧张局势，是如何在辉煌的历史与革新的渴求之间拿捏平衡，如何在资本主义时代转型成为一个商业团体。

这艘巨轮内部本身就裹满戏剧性，以致没人太关注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什么。瑞德说，他拍片时正逢乌克兰危机白热化时期，但不管是迈丹广场事件还是克里米亚事件几乎都没人注意到，“剧院里只有一台电视，为在此工作的3000个人服务，但它从未转到过新闻台。”

拍完后，乌林和很多舞者看过纪录片，称赞它公正且诚实。至于菲林，他与莫大的合约将在今年3月到期，且不会续约。瑞德在纪录片于英国公映前，还未收悉他对片子的反应。“乌林以及所有关键舞者都看了片子，但有一个人拒绝回应我们的邮件，那就是菲林。我们不知道他是否看了，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录入编辑：程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