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欢喜有人愁：透视天主教教宗方济各访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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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主教教宗方济各访美：有人欢喜有人愁？

李腾

2015-10-02 14:59 来自 私家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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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美国迎来了三位重量级的客人。世界上治理人口最多的三位领袖先后到访美国，亦即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习近平、印度总理莫迪以及天主教教宗方济各。

2013年3月13日，时任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总主教的豪尔赫·马里奥·贝戈利奥（Jorge Mario Bergoglio）在梵蒂冈被选举为罗马天主教会第266任教宗。作为意大利移民的后裔，方济各成为首位出身美洲的教宗。具有浓厚左倾风格的方济各当选之后，也在迄今两年半的教宗生涯中给整个天主教会带来了巨大的震动。

从保禄六世以来，历任天主教教宗都曾到访美国，而这次教宗方济各的到访堪称规模空前。尤其是通过教宗的斡旋，美国和古巴正式结束了数十年的对峙关系，恢复了外交往来，成为梵蒂冈在国际外交领域的又一项重大贡献。

保禄六世1965年到访联合国。
华盛顿：封圣大典和国会演讲

结束了在古巴的访问之后，教宗方济各到达美国首都华盛顿。总统奥巴马和副总统拜登携全家前往机场迎接教宗莅临美国。在盛大的欢迎仪式之后，教宗坐进了一辆市值仅2万美元的小菲亚特车，极为明显地体现出方济各的平民色彩。

教宗方济各乘坐的小车
教宗方济各在美国的第一项重大活动，就是前往华盛顿的圣母无玷始胎国家朝圣地圣殿，主持18世纪方济各会士胡尼佩罗·塞拉（Junipero Serra）神父的封圣典礼。

塞拉于1713年生于西班牙的马约卡（Mallorca），36岁远渡重洋来到现在的墨西哥境内，开始了他的传教事业。1768年，塞拉进入今天的加利福尼亚州地区。他的首要目标是在美洲原住民当中传播罗马公教信仰；在传教的同时，塞拉也积极参与当地的地方治理和建设。因此，他不仅被视为加州地区天主教传教第一人，也被视为加州地区最早的建设者。在塞拉当年建立的传教站的基础上，建立起加州的重要城市。从旧金山（San Francisco）、洛杉矶（Los Angeles）等名字就可看出这些城市起源与方济各会传教的密切关系。1931年3月1日，他的塑像作为加州历史的代表被安置在华盛顿的国会大厅中。教宗方济各用其母语西班牙语进行的讲道中，认为塞拉“为捍卫原住民的尊严，为保护他们不受侵犯”而牺牲殉道。这次封圣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在美国本土进行的封圣大典。美国境内现在约有三分之一的人母语为西班牙语，此次对塞拉的封圣也受到了大量西班牙裔天主教徒的欢迎。

然而，对塞拉的封圣也引起一些原住民后裔的不满。他们认为塞拉的传教活动是一种殖民行为，强迫原住民放弃原始的婚姻关系，要求他们遵循天主教的一夫一妻制。而且，由于美洲大陆长期与外部世界隔绝，欧洲人的到来造成了疾病的传播和大量原住民的死亡。也有一些学者试图说明，塞拉在传教过程中尽可能地保护了印第安人，使原住民免受各处流窜来的西班牙淘金者们的骚扰。

教宗方济各主持封圣大典。

9月24日，方济各教宗受邀在国会进行讲演，成为首位到访美国国会并发表讲演的教宗。在美国国会议员中，天主教徒占31%，共和党和民主党的分布基本持平。这一数字超过了天主教徒在美国人口中的比例（22%）。在这篇以英文发表的讲演中，方济各教宗谈到了美国历史上的四位著名人物，包括林肯总统、马丁·路德·金、多萝西·戴和托马斯·默顿。在演讲中，他提到今年是林肯遇刺150周年，人们应当借着这个机会来反思争取自由的代价，理解对于自由和新生的追求。今年也是马丁·路德·金领导非洲裔美国人进行和平游行、争取平等权利50周年。教宗强调美国是一个由“外乡人”组成的移民国家，对于移民，不应将他们只看作“数字”，而要“看看他们的眼睛，听听他们的经历，并尽最大的可能去帮助他们”。

教宗方济各出生于阿根廷的意大利移民家庭，对移民所经受的痛苦和彷徨有着切身认识。在最近愈演愈烈的欧洲难民事件，教宗方济各也号召欧洲各个教区至少要收纳一户难民，以体现对人的尊重和爱。在讲演中，教宗说：“我们作为美洲大陆的居民，不应当畏惧外来者，因为我们当中很多人就曾经是外国人。我是以移民儿子的身份来对你们这样说的，我知道你们当中也有很多人都是移民的儿子。”

多萝西·戴是美国天主教工人运动（Catholic Worker Movement）的创始人，一生致力于为穷人奔走，为受压迫者伸张正义。值得一提的是，多萝西·戴当时是相当激进的社会活动家，对无政府主义和共产主义都抱有同情态度。教宗特别谈到了经济发展中必须考虑到穷人的利益和社会的公益，体现了他前不久所颁布的《愿你受赞颂》的主旨思想和他长期以来的左倾思想。默顿是美国20世纪最为著名的天主教修士，将他的一生奉献给了默想、祈祷以及在各民族和宗教间推动和平和对话的人。

教宗方济各在美国国会讲演。
在教宗的国会讲演期间，有几件趣闻颇值一提。美国共和党籍的众议院议长约翰·博纳在教宗讲演期间多次热泪盈眶，堪称从头哭到尾。在对教宗的狂热方面，民主党籍议员也不甘落后。宾夕法尼亚州民主党众议员布雷迪（Bob Brady）在教宗讲演结束后迅速拿走了教宗使用过的水杯，并将其中的剩水与妻子、朋友和助手分享。此外，他还会剩下一部分水带回家去，洒在儿孙身上作为祝福。（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布雷迪议员可能长期有收集名人水杯的癖好。他曾在奥巴马2009年就任美国总统的典礼上拿走过奥巴马用过的杯子。不过，据他自己说没有喝里面剩下的水。）

在教宗讲演时不断拭泪的约翰·博纳

顺走教宗水杯的布雷迪
上面这两位对教宗尊敬有加，而82岁高龄的美国最高法院第二位女性大法官金斯伯格几乎从头睡到尾。她的解释是刚吃过午饭，还喝了不少上好的加利福尼亚红酒。而且她特别强调“大部分观众都醒着时因为他们老是要起立鼓掌，但是我们却只能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按照国会讲演的惯例，大法官代表着国家司法权力的公正，在任何场合都要恪守中立立场，不会就任何讲演内容表示支持或反对。

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的金斯伯格大法官
然而，也有一些天主教徒对教宗的讲演表示不满。比如共和党的保罗·高萨（Paul Gosar）对教宗大谈组织全球气候变化和解决难民问题，却对伊斯兰教极端分子的暴力行为却缄默不语。也有一些人认为教宗在社会政治方面的议题思想过于左倾。而且，在美国比较敏感的“同性恋”、“堕胎”、“资本主义”等问题，教宗也都没有直接提及，引发了一些保守派天主教徒的失望。

纽约：联合国讲演、纪念9-11受难者

在联合国的讲演也是教宗此次访美的重要项目，这是罗马天主教教宗第五次在联合国发表讲演。在讲演中，教宗高度赞扬了联合国在这个时代的重大作用，并指出如果没有维护和平、构建国际人权基本准则的努力，人类社会将难以幸存。教宗还殷切希望联合国采取适应时代需要的改革，以实现所有国家真正平等地参与到国际事务讨论中。作为“穷人教宗”和“环保教宗”，方济各也特别强调了对家、工作和土地的保护。在伦理方面，教宗指出要“绝对尊重人类生命的各个阶段和各个方面”，“不能承认一些自然界中不可逾越的道德界限”。这些被视为教宗对堕胎和同性恋行为的含蓄谴责。最后，教宗方济各也呼吁联合国重视核武器、死刑、毒品泛滥以及战争等问题，号召国际社会共同创造一个和平的世界。

教宗方济各在联合国演讲。
对于教宗的这次讲话，舆论的反应也很不相同。一些人认为方济各延续了他一直以来的亲民和现实主义倾向，另一些人则认为他的讲话没有郑重声明天主教会对若干社会伦理问题的明确训导，只进行了非常含糊的表达。美国在夏天经过最高法院投票，认为拒绝同性恋婚姻是违宪行为，由此造成了相当大的社会分裂。一些反堕胎团体和维护传统婚姻家庭的组织等都希望教宗能够在讲演中更明确地表示罗马教会的训导和教义。

当天晚些时候，教宗出席了多宗教共同参与的世贸遗址祈福活动，为9-11事件中的受难者及其家属、殉职者和幸存者祈祷。荣休教宗本笃十六世曾在世贸遗址进行过祈祷活动，不过当时只有他一个人。而且当时他在世贸遗址洒圣水的宗教行为，也受到许多激进活动人士的抗议。

方济各参加世贸遗址祈福活动。
费城：世界家庭大会

教宗访问美国的最后一站是费城，并参加了世界家庭大会的守夜礼活动。在同与会主教的会晤中，教宗特别指出家庭是教会与天主盟约的基本场所。随着时代的变化，消费主导了一切，并造成了一种“丢弃文化”。

特别值得指出的是，罗马将在近期举行世界主教会议，集中讨论当代福传和牧灵背景下的家庭婚姻问题。去年的主教会议中，自由派主教和保守派主教的分歧日益公开化，而其中保守派的领军人物正是美国的伯克枢机。因此，教宗此次访美同美国主教们的协商也非常引人注目。



当选教宗以来，方济各就显示出了对贫穷、环境保护、移民、战争与和平等社会议题的强烈关注。由于教宗方济各经常就社会问题发表评论，被广泛誉为“穷人的教宗”，他的耶稣会出身和拉美解放神学的背景也特别受到人们的关注，因此也有一些人称之为“左派教宗”、“人民的教宗”，对教宗方济各的热爱远远超过身为保守派神学家的本笃十六世。但是，方济各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对移民和难民的态度，及其对经济、环保等社会问题的看法，也引发了天主教世界保守派的不满，甚至有人称方济各为“马克思主义者”。

近期即将发行的一部关于比利时枢机主教丹尼尔斯的传记中披露，早在圣若望·保禄二世去世之前，天主教会内部就有一批枢机组成了一个秘密团体，希望推选更具左派气质和改革精神的贝戈利奥枢机成为教宗，并且秘密阻碍当时的信理部长、后来成为教宗本笃十六世的约瑟夫·拉辛格枢机在教会中发挥更大作用。然而，拉辛格在2004年的枢机秘密会议中当选教宗，并在其统治期间进行了具有强烈保守派风格的教会整肃运动。2013年，本笃十六世的辞职使贝戈利奥在其支持者的帮助下顺利当选教宗，在某种程度上展开了对本笃十六世在位期间一系列整肃的矫枉。在教宗方济各的时代，天主教会也许会再次面临重大的变革或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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