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山

标题: 标标原创:2016情人节杂感-奥赛罗与老枪 [打印本页]

作者: 夺标    时间: 2016-2-14 11:31
标题: 标标原创:2016情人节杂感-奥赛罗与老枪
今天是猴年春节初七,又是西式情人节(天主教的“圣瓦伦丁节”),与姐妹闺蜜一起重温了几部欧洲经典文艺片,感慨最深的是巨星菲利浦·诺瓦雷与罗密·施奈德主演的“老枪”(法语片名Le Vieux Fusil),讲述一个法国外省乡间出身书呆子外科医生朱利安爱上一个热情奔放、浪漫多情又性感迷人的巴黎女郎,娶她为妻、生育女儿度过幸福时光,直到妻女在二战中被占领自家古堡的德军杀害,他用祖父留下的双筒猎枪复仇,利用自己对地形的熟识一人歼灭一队德军故事。印象最深的第一是美丽的克拉拉颇有异性缘,朱利安虽然也曾为此痛苦,但始终相信妻子的纯真与忠贞,法国到底是得人文启蒙思想之先的浪漫国度啊!第二就是在德军淫威下,克拉拉宁愿被火焰喷射器活活烧死,宁死也要维护忠贞与尊严,以生命回报了朱利安的爱情。大量婚恋场景以回忆蒙太奇镜头形式穿插在朱利安复仇战斗间隙里,整部影片节奏紧凑,悲剧喜剧各半,结构完美如行云流水,人物刻画个个鲜明,明艳照人的女主人公与稍嫌木讷的男主人公相得益彰,而朴素又意味深长的对白揭示了人物丰富内心世界---影片结束前,家破人亡的朱利安医生沉溺于往事,恍惚间误以为妻子和爱犬还活着对好友兼同事弗朗索瓦医生说的那番平静家常话真是令人心碎,最后影片结尾与开头呼应,都是朱利安一家愉快地在森林里骑自行车的场景以及明快音乐,仿佛一个是在战前的生活现实里,一个是在天堂里。这是真正艺术性和思想性都臻于完美的佳片。影片的音乐也非常动听。
丽人与书呆子在夜晚的酒吧初次相会(战前,1939年的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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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夺标    时间: 2016-2-14 11:34
悲剧就是把美毁灭了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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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医生朱利安爱妻、美丽奔放的巴黎女郎克拉拉之死与朱利安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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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夺标    时间: 2016-2-14 11:36
然而,“疑心生暗鬼”,生活中或历史上不乏给自己臆想戴上“绿帽子”的男子。
辽道宗耶律洪基与自己第一任皇后、文武双全且姿容冠绝天下的萧观音本是年貌相当的一对璧人。萧皇后有很高的音乐造诣,与乐工赵惟一一起为宫廷乐队谱曲,奸臣出于政治目的,利用这件事以及萧皇后的诗词文章大搞阴谋,诬陷萧皇后失节,景宗心胸狭隘,中计,下令处死了年仅三十六岁的发妻;三国时魏文帝曹丕也算文武英豪,年轻时候由父亲曹操做主娶了中原北部第一美人和才女、袁绍前儿媳甄宓为妻,虽然后者年长5岁,不失为姐弟恋佳话。可惜曹丕上台后听信谗言,疑心甄皇后与自己的弟弟曹植有私情,不分青红皂白逼其贤明美丽的妻子自裁,并险些再演出兄弟阋墙的悲剧。这些都与莎士比亚笔下那个威尼斯第一战将、娶了威尼斯贵族绝色美女、金发碧眼苔丝德蒙娜的摩尔人奥赛罗无异。奥赛罗与妻子结合来之不易,甚至被岳父诅咒。


万万没有想到,岳父的诅咒竟然被奥赛罗自己的人性弱点做成了真。婚后,年龄、出身以及肤色种族的差异使得奥赛罗渐渐在婚姻里失去了自信,对妻子的信任也逐日褪色。奸人伊阿古窥探到这个隐秘后做局,诱使奥赛罗误认为妻子与他人私通,一怒之下不仅亲手扼杀了娇妻,而且险些处死自己最好的战友,酿成大祸。事情真相大白后,羞愧难当的奥赛罗拔剑自刎。所以,后来医学心理学上把一种爱情里男方对女方的病态猜疑称为“奥赛罗综合征”。




作者: 夺标    时间: 2016-2-14 11:41
在莎士比亚笔下,四大悲剧的酿成都是钻了英雄或美人的人性弱点,李尔王、麦克白、奥赛罗、哈姆雷特莫不如此。

“奥赛罗综合症”又称为“病理性嫉妒综合症。它是以怀疑配偶对自己不忠的一种以妒忌妄想有特征的精神疾病。患有这种疾病的人经常会感到不安全,喜欢怀疑自己的配偶,总怀疑自己的配偶对自己不忠,并强迫式地搜寻各种所谓的证据以证明自己的怀疑,甚至会采取盘问、跟踪等手段来证明自己的怀疑。
缘起公元一五七○年,墨黑的天空里有盏明灯,照在威尼斯静肃的运河上。一个着青色面纱的身影悄悄地溜进河上的平底轻舟,船行消失在夜的那一方。原来正是威尼斯贵族之女黛特摩娜公然违反传统,跟随着向以军事闻名的摩尔人奥赛罗,两人为爱情而私奔。
  婚礼在水都的小教堂里举行,在神的祝福下两人互相许诺永浴爱河,婚礼结束奥赛罗随即又回到战场。由于奥赛罗拔擢卡西欧为第一军事助手,引起了另外一位助手艾格的不满,于是,充满愤怒的艾格便散播谣言,谣传卡西欧与黛特摩娜以前曾经有过从甚密的感情。
  虽然奥氏夫妇度过热情甜美的新婚之夜,但两人的爱情毕竟还没有建立稳固的基础,立即受到谣言的摧击。
  奥赛罗一怒之下,随即解除卡西欧的职务,改命艾格为第一助手。当黛特摩娜为卡西欧说情复职之际,更让奥赛罗坚信二人有奸情的传闻,而把黛特摩娜所有的言行解释成背信与不贞。于是美丽的爱情堕落为嫉妒、谎言、恶意、暴力,甚至死亡。









作者: 夺标    时间: 2016-2-14 11:46
宣懿皇后萧观音(1040年-1075年),辽道宗耶律洪基第一任皇后,父萧惠为辽兴宗的舅舅,母亲是耶律槊古,耶律濬、耶律撒葛只、耶律纠里、耶律特里生母。

萧观音颖慧秀逸,姿色娇艳,端庄高雅,温柔贤慧,多才多艺,常常自制歌词,精通诗词、音律,善于谈论。她弹得一手好琵琶,称为当时第一。曾作《伏虎林应制》诗、《君臣同志华夷同风应制》诗等,被道宗誉为女中才子。重熙(1032年—1055年)年间,被燕赵国王耶律洪基纳为妃,萧观音生下一个儿子耶律濬,之后萧观音生下三个女儿耶律撒葛只、耶律纠里、耶律特里。清宁元年(1055年)十二月立为皇后,尊号懿德皇后。皇太叔耶律重元妻,艳冶自矜,萧观音告诫她说:“为贵家妇,何必如此!”

后来,由于谏猎秋山被皇帝疏远,作《回心院》词十首,抒发幽怨怅惘之情。大康元年(1075年)十一月,契丹宰相耶律乙辛、汉宰相张孝杰、宫婢单登、教坊朱顶鹤等人向辽道宗进《十香词》诬陷萧后和伶官赵惟一私通。萧观音被道宗赐死,其尸送回萧家。乾统元年(1101年)六月天祚帝追谥祖母为宣懿皇后,葬于庆陵。

萧观音的诗文全载于王鼎所撰《焚椒录》中。

萧观音传世之作以《回心院》最为有名。

其五:


剔银灯,须知一样明。偏是君来生彩晕,对妾故作青荧荧。剔银灯,待君行。

其十:


张鸣筝,恰恰语娇莺。一从弹作房中曲,常和窗前风雨声。张鸣筝,待君听。

《怀古》诗



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汉王。唯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

 公元1075年12月13日,辽国的宫殿中,一位贵妇人斜卧床头。此时,房门被粗暴地推开,为首的一个将一匹白绫扔到妇人的面前:“自己了断吧。”特里蹇(契丹语的皇后)坐起来,缓缓地捡起白绫……这位被赐死的辽国皇后博得后世不少才子的同情。清代词人纳兰性德用一首词来悼念她:六宫佳丽谁曾见,层台尚临芳渚。一镜空潆,鸳鸯拂破白萍去;看胭脂亭西,几堆尘土,只有花铃,绾风深夜语。

  才色俱佳美人博得皇帝恩宠

  皇后名叫萧观音,出生在一个贵族家庭,受到父亲的影响,从小就喜欢音乐和汉诗。契丹族建立的辽国依然保持着游牧民族的传统,喜动不喜静,辽国的贵族少女很少有专心于读书认字的,尤其是难学的汉字。

  萧观音显得格外特别,容貌冠绝一时,而且弹得一手好琵琶;难得的是,她还会用汉语写诗作文,书法也相当不错。在辽国的历史上,她是仅有的两个杰出的女诗人之一。16岁时她成为梁王的王妃。次年,梁王登基为辽道宗,萧观音被册封为皇后。当时的辽国百姓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孤稳压迫,女古华革,菩萨来做特里蹇。意思是:头戴玉,足登金,皇后是观音。年轻的辽道宗对萧观音恩宠有加。不仅在宫中夜夜相伴,出宫打猎时也要带着她。按照契丹族的风俗,皇帝每年要带领贵族们外出渔猎,称为“捺钵”。有一年捺钵时,道宗在黑山猎得一虎,一片欢腾之中,道宗命皇后即兴赋诗一首。萧观音脱口而出:“威风万里震难邦,东去能翻鸭绿江。灵怪大千俱破胆,那教猛虎不投降。”

 辽道宗越来越耽于玩乐,大半年的时间在宫外山林旷野中度过。朝政被凭告密而平步青云的耶律乙辛把持。萧观音此时已做了妈妈,儿子被封为太子,聪明孝顺,对耶律乙辛构成不小的威胁。

  萧观音越来越不喜欢激烈的活动,容貌也有些衰老,看着耶律乙辛将自己的弟媳进献给皇上,并深得宠爱,只能独自嗟伤。萧观音在诗中倾泻自己的绝望和梦想:“装绣帐,金钩未敢上。解却四角夜光珠,不教照见愁模样。装绣帐,待君贶……须知一样明。偏是君来生彩晕,对妾故作青荧荧。剔银灯,待君行。”这支《回心院》作成后,萧观音命乐人赵惟一为它谱曲。曲子难度非常高,只有赵惟一能演奏。萧观音希望皇帝能听见,就经常召他入宫弹奏。萧观音身边有个宫女叫单登,同样精通音律,看见赵惟一如此受宠,心里很不平衡。

  一天,单登大胆地对萧观音说,特里蹇这样宠爱赵惟一是偏心,宫里能演奏《回心院》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萧观音看出单登的心意,于是叫赵惟一来同她当面比试。萧观音让两人各自弹了四旦二十八调,单登都败下阵来。单登虽败,名声却大了,竟然连皇帝也经常召她演奏乐曲。萧观音劝告皇帝说:“此女出身不好,皇帝总是亲近这种人,恐怕有所不便。”于是将单登贬斥到别处,不再让她演奏。

单登经常对妹妹倾诉自己的冤屈。她的妹妹清子是教坊朱顶鹤的妻子,虽为人妻,却暗地里与耶律乙辛相好。单登对妹妹说,皇后与赵惟一肯定有私情,不然以赵惟一的实力,怎么能专宠于前?清子汇报到了耶律乙辛那里。耶律乙辛觉得这是陷害皇后的绝佳机会。

  他的谋士张孝杰仔细研究了一番,张孝杰利用萧观音善诗词这一点,写了一支艳曲名为《十香词》。《十香词》写了女人身上的十种香气,用词比《回心院》更加露骨。耶律乙辛让清子把它拿给单登。单登以旧婢的身份匍匐在萧观音面前,呈上《十香词》,并声称这是宋国皇后的作品。

  萧观音读后脸红心跳,对单登说:“真没想到,宋国的特里蹇也会写这样的东西。虽然浪荡了些,不过功力还是有的。”单登乞求萧观音为她抄写一遍,还说:“奴婢是一个粗人,收藏这样的东西也不为过。可惜这书法太差,要是有皇后的书法相配,那就妙绝了。”萧观音阅历不足,当场挥毫,并在“宋国皇后”的诗后题了自己的感受:“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汉王;惟有痴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


“艳诗”在手,单登和朱顶鹤奉命拿着《十香词》去状告皇后与赵惟一私通;耶律乙辛又在道宗耳边吹风说,听说皇后与一个叫高长命的乐师有奸情。

  皇帝宣萧观音上殿。萧观音看见自己手抄的《十香词》,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哭着辩解:“妾贵为皇后,天下再没有哪一个妇人比我更尊贵了。我已经生养了那么多儿女,最近还添了孙子,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要去做这种伤风败俗的无耻勾当呢?”道宗将《十香词》摔到她面前:“这明明是你的字迹,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萧观音说:“这是宋国特里蹇写的,我不过应单登的请求为她抄写一遍罢了!况且诗中提到养蚕,我们辽国又没有蚕,这怎么会是我写的呢?”道宗听了更加生气,皇后的聪慧和善辩都是出了名的,自己就经常被她教训得说不出话来,直到此刻,自己依然不是皇后的对手。

  道宗一气之下,拿起铁骨朵朝萧观音打去,由于猝不及防,萧观音几乎被这一下打死。看见她昏了过去,皇帝命耶律乙辛和张孝杰处理此案。两人将赵惟一和高长命抓起来,动用酷刑,屈打成招。皇帝不明就里,盛怒之下下令皇后自缢。



作者: 夺标    时间: 2016-2-14 11:46

余生也晚,智也愚,行也鲁,读书趣味也“形而下”。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中学时代,我就是个“思想复杂”的不良青少年,时不时不留痕迹、以高手艺匠人手段偷偷撬开我哲学教授老爸一只锁扃密实的大书箱,十二万分沉迷地一本又一本偷看全套的缮本《绣像金瓶梅》,自此,幼小的心灵中,人生观、价值观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灰之又灰之余,再看别人推荐的四大名着——《红楼梦》不过是一本铺陈华丽的爱情科普读物,《三国演义》不过是评书艺人羡慕帝王将相的瞎编集成,《水浒传》也就是造反贼寇的漫画文字版,《西游记》嘛,更不过是一本宣扬因果报应的佛经故事摘编——它们在《金瓶梅》这本细腻入微刻画“吾国吾民”社会、人生、心理、生活的巨着面前是那么渺小和幼稚。


万分钦服之余,在下渐渐衍生出一种对“淫词艳书”的嗜好,不仅能对李渔的《肉蒲团》那样夸夸其谈的“注水猪肉”持有公正、深刻的批判态度,也可以因某些类似“软玉温香抱满怀”的高妙描写而情不自抑。特别是看到诸如元好问大诗人“何日重解香罗带,细看春风玉一围”的神来之笔,常常浮想联翩,夜不能寐,拍案叫绝。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虽然专业一直是英美语言文学什么的,但在下总是对我中国数千年来的精绝风月作品独加青睐,套用当时女朋友的一句话,是“满脑子龌龊的《风流锦阵》,一肚子下流的《玉台新咏》”——无论如何,青春时代荷尔蒙的小火苗子一直嗖嗖乱蹿,几乎都化作“研读”风月的动力,虽无“行万里花路”,却也读“万卷黄书”,按图索骥,按目录求人,钻图书馆找收藏家,良莠不分,文白不弃,几乎把唐、宋、元、明、清以来的“禁毁文学”读个遍,当时如果有这一科目的博士后招生,本人肯定能弄个博导当当(青年才俊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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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当时花特多时间专注于明、清以来的禁毁小说和如《玉台新咏》等主要的艳诗集,对于什么辽、金等等这些马上民族的“思想糟粕”就不大留意,以为那些哥们姐们只知道黄金白银杯盏罗列,饮羊羔儿美酒,跳草原大转圈舞什么的。记得曾经匆匆浏览过一首《十香词》,写女人身上各个部位的十种香气,言语简约、素净,暗蕴淫靡,仓促印象中是哪位晚明的无聊文人逛完青楼后的感怀,当时殊不为意。


一日,忽然翻开辽朝文人王鼎撰写的《焚椒录》,才知《十香词》的作者乃辽朝鼎鼎大名的懿德皇后萧观音,不禁好奇之余大惊失色:竟然有契丹女人在一千多年前能用如此流利、婉约而又深富文学寓意的汉语词汇写出这样的好诗,不能不让人击节叹赏!


青丝七尺长,挽作内家装。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


红绡一幅强,轻阑白玉光。试开胸探取,尤比颤酥香。


芙蓉失新艳,莲花落故妆。两般总堪比,可似粉腮香。


蝤蛴哪足并,长须学凤凰。昨夜欢臂上,应惹领边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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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羹好滋味,送语出宫商。定知郎口内,含有暖甘香。


非关兼酒气,不是口脂芳。却疑花解语,风送过来香。


既摘上林蕊,还亲御苑桑。归来便携手,纤纤春笋香。


风靴抛含缝,罗袜卸轻霜。谁将暖白玉,雕出软钩香。


解带色已战,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消魂别有香。


咳唾千花酿,肌肤百和装。无非瞰沉水,生得满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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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咀嚼,婉约风流,无雕砌,多逸思,虽为艳歌,不减雅致。如隔翠玉琉璃观冰玉美人,寒暑流易,遥睹朱颜,令人愁然神往。


金漠银水逞英豪 亦有契丹能赋诗


——漫述辽代汉诗的发展


由于《说岳全传》、《岳家将》等评书的流行,市井坊间普通百姓对金朝并不陌生,什么金兀术、完颜阿骨打、粘罕、哈迷赤等等亦真亦虚的名字许多人能道其详;言及辽朝,一般人想半天也就只能想起评书《杨家将》时有个萧太后,说出名字的还有一个耶律楚材(其实此位辽朝皇族后代已是由金入元的人)。其实,不仅仅是我们当代人对辽代历史知之不多,往溯至金朝末年,灭辽而起的金人对辽国历史已经常常有如堕五里云雾之惑。满肚子大学问和一脑子诗词歌赋的大才子元好问,在当时已经大抒感叹:“呜呼,世无史氏久矣……泰和中,诏修《辽史》,书成,寻有南迁之变,简册散史,世复不见。今人语辽事,至不知起灭凡几主,下者不论也。”大概蒙古铁骑滚滚,南逃的金朝史官们已经把辽代史料丢失殆尽。蒙古兵将只知以烧杀抢奸为乐,绝大多数辽国史籍在瓦砾场中皆成为烧烤羊肉的引火之物。即有存留,也多是散佚不全的“历史残片”。元好问时代大半知识分子连辽国有多少位君主都几乎搞不清楚,可以想像后世幸存的辽国实打实的历史资料确实很不齐全。


辽朝是由耶律阿保机于公元916年创立,其称帝时号其国为大契丹(当时中原是朱温建立的梁朝,时为均王贞明二年)。公元947年,契丹主耶律德光灭后晋,备法驾入汴京,建国号大辽,改元大同。耶律阿保机时代,由于这些留着奇怪发型的哥们主要是以游牧方式称雄塞北,故号大契丹;占有燕云十六州之后,不少汉地纳于版图,耶律德光也曾经穿着大袖飘飘的汉帝法服在殿堂上找过感觉,而后大辽这一国号自然就基本延袭下来。但对于漠北诸族,契丹上层仍延用“大契丹”这个威风凛凛的国号。


辽朝之所以自命其国为“大辽”,据说是源起自辽水。“传有神人乘白马,自马盂山浮土河而东,有天女驾青牛车由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相遇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二流相交之水,也就是辽水。以“大辽”为国号,一是彰显其祖先不同凡响的神异之处,二来点出族属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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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人属游牧民族,即使“发迹”后,文化水平确实也不敢恭维。契丹人虽和中原汉人一直打交道,但其语言与大多以单音节词为主的古代汉语大相径庭。契丹语有大量的多音节字,很像现代的西欧诸国语。在其口语之中,好多还要用现代日语中类似“训读”的方法来诵诗念文。


辽朝流传下来的歌谣诗词,大多是以汉字形式保留下来。契丹族人最早是“刻木为契”,跟“结绳记事”和“象形”差不多的原始方法。耶律阿保机立国后,才让族人在汉族士人的帮助下创造契丹国文——契丹大字。契丹大字是在增益汉字笔划偏旁基础上创立,难懂如天书,不能普及。阿保机的弟弟迭剌又借用回鹘文,创制契丹小字。契丹小字“数少而该贯”,比较简约易学,确实还通行了不短的时间。即便如此,到了今天,国际国内懂得契丹大、小字的专家寥寥无几。现在,辽国古墓常常有出人意料的考古发现,出土器物上也明白地刻有标志墓主人身份的字铭,但专家可识读的很少,整个句子能串通下来的几乎就没成功过。


即便在当时,公元930年前后,契丹使臣带着两份以契丹文字书写的书信上呈给当时的五代君主后唐皇帝李嗣源,老哥们东瞧西看,翻来覆去,和满朝文武蕃汉大臣研究半天也不知上面写了什么。所以,电视上看见那么多中外学者围着一块棺材板儿或一块石碑片,撅着屁股皱着眉,也暗中为他们叫苦,不怪他们,只怪契丹文字太难懂了。至今,契丹大字一千多发音符号中,能识读的只有不到两百个;契丹小字约五百个发音符号,可识读的也只有一百六十多。与之相比,西夏文化几乎被蒙古人完全灭绝,但存世有不少西夏文与汉文双文的石碑和铭刻,甚至敦煌藏书中还有西夏文、汉文双解字典(现存俄国)。至于契丹文,则根本找不到任何成文成制的依据。据2004年8月统计数字,现在全世界研究契丹文字的专家只有十个人,可见其文字之难,流源之稀。


宋朝建立后,和辽国又文又武地广泛交往。辽国当时的汉化也很迅速,市里乡间也有不少人开班授课,讲习汉语“托福”。宋使访辽,回来对当时的所见所闻很感好笑,并赋打油诗一首:“此老方扪虱,众雌争附火;想当训诲间,都都平丈我。”可以想见,一契丹或契丹化的汉人老儒摇头晃脑,在火炉边上找虱子边烤火,一旁也有几个契丹女人挤在火边取暖,外围不少契丹子弟手捧《论语》跟着老师诵读,也摇头晃脑,也十分陶醉,只是把《论语》中的“郁郁乎文哉”误读成“都都平丈我”。呵呵,虽然错字连篇,可见汉化确实是辽人挡不住的趋势。宋朝大文豪洪迈在其巨着《夷坚志》中,记载契丹儿童是这样朗诵贾岛诗的:月明里和尚门子打,水底里树上老鸦坐。——“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多像倭人对我中华的呀呀学语啊。


其实,辽代皇族和上层贵族一直就很“汉化”。辽国奠基者耶律阿保机自己就会说汉语,其长子东丹王耶律倍和辽太宗耶律德光兄弟两人在汉语方面更是能诗能文。当然,这兄弟俩汉语水平还处于中级阶段。耶律倍因为太后偏心的原因不能继位为契丹主,逃往中原,并作诗一首以示心境:“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言虽浅白,意何深远!


A到了辽圣宗耶律隆绪,因开寿年间喜得传国玉玺,他已可用很规整的汉语作诗如下:“一时制美宝,千载助兴王。中原既失守,此宝归北方。子孙皆慎守,世来当永昌。”此人通汉诗,晓音律,又喜丹青,十岁时就能出口成章,有御制歌诗五百多首,只可惜流传下来的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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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兴宗耶律宗真汉语水平也不差,重熙二十四年,宋使来贺节,为了让辽朝的司空郎思孝赋诗在宋使前炫耀,辽兴宗自己先赋诗挑之:“为避绮吟不肯吟,既吟何必昧真心。吾师如此过形外,弟子争能识浅深。”臣子怕在宋人前露拙,皇帝自己反而兴致盎然,即兴赋诗一首。


辽朝皇帝之中,汉诗意境臻至上乘的当属辽道宗耶律洪基。辽朝汉臣李俨(曾被赐国姓,又称耶律俨)秋日作《黄菊赋》上呈道宗,道宗览之大喜,文思翩翩,挥笔写下《题李俨黄菊赋》:


昨日得卿黄菊赋,碎剪金英填作句。袖中犹觉有余香,冷落西风吹不去。


此诗格高调远,意境高妙。正所谓帝王“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李俨原诗早已散佚不闻,而辽道宗此诗至淡至真,挥洒自若,余韵悠长,香生幽间。不仅当时宋人推为佳作,即使到了元代,文人张肯也对此脍炙人口的佳诗不能自已,敷衍成词,冠以《蝶恋花》,吟唱不已:


昨日得卿《黄菊赋》,细剪金英,题作多情句。冷落西风吹不去,袖中犹有余香度。沧海尘生秋日暮,玉砌雕阑,木叶鸣疏雨。江总白头心更苦,素瑟犹写幽兰语。


作者:梅毅



作者: 夺标    时间: 2016-2-14 11:51
甄夫人。魏文帝曹丕的正室,魏明帝曹叡之生母。曹叡即位后追尊甄氏为文昭皇后,中山无极(今河北省无极县)人,上蔡令甄逸之女。甄氏是上蔡县令甄逸的女儿,母为张氏。三兄为甄豫,早终,甄俨,举孝廉,大将军掾,曲梁长甄尧,举孝廉 四姐甄姜 甄脱 甄道 甄荣。 三岁丧父。建安中期,袁绍为次子袁熙纳之。建安四年(199年)袁熙出任幽州刺史,甄氏留在冀州侍奉袁绍的妻子刘氏[2]。建安九年(204年),冀州邺城被曹操攻破,甄氏因有姿色,被曹丕所纳。甄氏初有宠于曹丕,生下儿子曹叡和女儿曹氏(即东乡公主)。甄氏对曹丕妾室中有宠的劝勉她们努力上进,对无宠的安慰开导,并常常建议曹丕为子孙昌盛多娶妻妾。[3]曹丕要驱逐一位姬妾任氏时,甄氏曾“流涕固请”,为其求情。
建安二十五年(220年),曹操逝世,其子曹丕继任为魏王。六月,曹丕南征,甄氏被留在邺城。同年,曹丕逼迫汉献帝刘协退位而成为皇帝,即魏文帝。退位为山阳公的刘协将两个女儿献与魏室为嫔。除献帝二女外,曹丕在洛阳,后宫爱幸者有三:贵嫔郭女王,位次皇后;李贵人,生有皇子曹协;阴贵人,东汉大族南阳阴氏女。

早在曹丕初即王位时,便进郭女王为夫人,封号等同甄氏。到曹丕称帝,携郭女王到洛阳,进封贵嫔,地位仅次于皇后;甄氏则被留在邺城,仍为夫人,不立为皇后。甄氏愈发失意,有怨言。黄初二年(221年),曹丕遂遣使者至邺城将甄氏赐死,据传殡葬时披发覆面,以糠塞口。




作者: 夺标    时间: 2016-2-14 11:54
說起三國時代的女性形象,人們比較容易想到的一定是小喬或者貂蟬。曹丕的甄妃讓人記住的,更多的是因為這篇《洛神賦》。那甄妃究竟是何人?
    甄氏(183-221),中山無極人,魏文帝曹丕的正室,魏明帝曹叡之母。本為袁熙之妻,曹操攻陷鄴城后成曹丕妻室。后因被郭女王(文德郭皇后)所譖而被曹丕賜死,死后謚曰文昭皇后。關於甄氏的名字,《三國志·魏書·后妃傳》注列舉了其兄弟姐妹的名字,唯獨沒有她的名字。因為曹植描寫宓妃的《洛神賦》被一些人認為是寫給甄氏的愛情篇章,故此她一般被稱為“甄宓”或“甄洛”,有時又稱為甄妃、洛神宓妃等。但從其子魏明帝為避母姓將《感甄賦》改名《洛神賦》而“洛”“宓”二字未被避諱來看,此二字皆非甄氏本名。
    論甄妃的美麗,《三國志》的陳壽用了“非凡”二字﹔《三國演義》的羅貫中則採取比較法。對貂蟬,羅氏隻給了八個字:“年方二八,色伎俱佳”﹔對二喬,始終未離“國色”兩字。貂蟬與二喬是主動出場的,甄妃則被動亮相,有著羞怯的審美﹔再加上曹丕被甄妃的美貌嚇呆了,劍也拿不住。這麼一形容,甄妃的美,立刻鮮活光艷起來。

曹操父子攻陷袁氏老巢鄴城時,大約在204年,甄妃21歲。袁熙在幽州當刺史,甄妃跟婆婆劉夫人做了曹丕的俘虜,被大大地凌辱了一番。當時甄妃很害怕,把頭伏在婆婆的膝蓋上,曹丕說:“劉夫人雲何如此?令新婦舉頭。”按曹操與袁紹的交情,曹丕該叫劉夫人一聲“伯母”的,直呼夫人,很不禮貌﹔讓甄妃抬起頭來,更是顯得輕浮不堪。

據《三國志》記載,“姑乃捧后令仰,文帝就視,見其顏色非凡,稱嘆之。太祖聞其意,遂為迎取。”就這麼的,甄妃成了曹丕的正室。

曹植在221年,被貶為鄄城侯,次年改封鄄城王,一直郁郁不得志,曾作《感鄄賦》,借神話傳說中的洛水之神宓妃,抒發心中的積郁。
    魏明帝曹睿即位以后,對這位“骨氣奇高,詞採華茂”的叔叔不放心,想玩文字獄加以迫害,又下不了狠手。因古代“鄄”通“甄”,他認為《感鄄賦》犯了自己母親的諱,太露骨,得改,與大臣商議,遂更名為《洛神賦》。本來八竿子打不著的事,被曹睿這麼一搞,就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文人,是最善於發散思維的一個群體,有這麼一個頗有韻味的典故在,他們焉能不添油加醋?於是,歷史上多了一個千古奇冤:甄妃與小叔子曹植的亂倫戀。李商隱曾多次引用曹植“感甄”之情節,甚至說:“君王不得為天下,半為當時賦洛神。”宋代人寫的《太平廣記》最會穿越,說蕭曠與洛神艷遇,洛神坦言:“妾,即甄后也……妾為慕陳思王之才調,文帝怒而幽死。后精魂遇於洛水之上,敘其冤抑。因感而賦之。”這些文人也不想想,屈原可以用香草美人暗喻楚懷王,曹植就不能借宓妃暗喻魏文帝?


作者: 夺标    时间: 2016-2-14 11:56

三国时期大才子曹植的《洛神赋》是文学史上的名著,关于这篇文章的创作来历,在历史上有过很大的争论。其中有一种最吸引人的说法,是说曹植暗恋嫂子甄宓,因为不能如愿,内心郁闷才写了这篇文章发泄愤懑之情。那么在历史上,曹植和甄妃真有可能相恋吗?

甄宓初嫁

三国时有句俗话,叫“江南大小乔,河北甄宓俏”,说的是三国时期的三位绝色佳丽。(至于俗语里面为什么没有貂蝉,那是因为貂蝉是虚构的人物,在三国时期的认知里,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可是甄宓,并不仅是一个美貌的绣花美人。

根据《三国志》记载,甄宓是中山无极人(今石家庄无极县),父亲是上蔡县的县令甄逸。甄宓3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然而她并没有因此而缺乏管教。传说她8岁的时候,家门口来了个戏班子,匡匡锵锵很热闹,小姐妹们都去趴着窗口看,只有甄宓没去。家人就很好奇啊,小孩子不爱凑热闹的吗?就问她。甄宓说:“这些不应该是女人该看的东西。”9岁的时候,甄宓开始学写字。兄长们笑话她,女孩子家家学什么写字,难道想当女博士吗?(博士是汉代的官名,我并没有黑“女博士”。)甄宓说:“贤淑的女人,都得从古代的事情中吸取经验教训,不读书怎么行。”小时候的甄宓就已经显示出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的气场了。

读得书多,自然有用的时候。东汉末年天下大乱,老百姓要逃难,很多人就纷纷变卖首饰,而甄家趁机就做起了屯积居奇的事儿,把别人家的珠宝首饰低价买回来。甄宓见到了,就劝她的母亲: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我们家里屯了那么多黄白之物,总有一天会被人眼红看上。到时候家里就要遭大难了。不如趁现在把家里的米粮拿出来分给吃不饱肚子的乡亲,广结善缘。

河北的军阀袁绍听说了自己领地里还有这么一个贤良又美丽的女子,就替他的二儿子袁熙求婚。就这么着,甄宓嫁进了袁家。

再嫁曹丕

好景不长,曹操在平定了中原之后,开始对河北的袁绍发起了进攻。袁绍虽然号称四世三公,声名显赫,可是打起仗来却只是一个草包,没几年袁家的重要城池邺城就被曹操给攻下了。袁熙乘乱跑到了幽州,留下了老妈刘氏,而甄宓严守妇道,留下来照顾婆婆。眼看城破人亡,两个人正抱着头哭呢。

这个时候,门外熙熙攘攘,突然大门洞开,进来一位年轻的军官,这便是曹丕了。按照蔡东藩《后汉通俗演义》的说法,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

曹丕提剑下马,走入后堂,看到一个中年女子暗自垂泪,下方蹲坐着一位少妇,头枕在膝盖上,头发散乱,作颤动状。曹丕拔剑问道:你们是谁!中年女子回答道:“我是袁绍的妻子刘氏。”然后用左手拨起了少妇的下巴,右手指着说:“这个是次男袁熙的妻子甄氏,年轻胆怯,请将军垂怜。”(垂怜?是什么意思?等会儿就知道了。)曹丕放下板着的脸孔,对刘氏说:“哎呀,原来是刘夫人,我当然不能伤害了。那个……请甄夫人也抬起头,不必惊慌。”(抬起头?)刘氏一看此方情境,连忙推起甄宓,让她向曹丕道谢。曹丕眼睛盯着甄宓,眼睛都不会转了。原书的描写是“丕留心注视,(甄宓)已哭得花容狼藉,脂粉模糊,但一种娇羞情态,已是欲盖弥彰,动人怜惜;当下揽袖近前,替她拂拭,一经去垢,露出庐山真面,端得是桃腮杏眼,妖艳绝伦。”(《三国演义》的描写是“见甄姬玉肌花貌,有倾国之色”)。

看到美人,一定要留个好印象。曹丕对两位说,我是曹丞相的儿子,愿保护你们全家老小。说完乖乖按剑坐在屋里,不敢唐突了佳人。没过多久,曹操来了,刘氏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赶紧上前,不顾颜面地表示,愿意把自己的儿媳妇送给曹丕当丫鬟。(原来“垂怜”是这个意思……)曹操说,哎呀,这么漂亮的女人当丫鬟也太浪费了,不然当儿媳妇吧。于是,曹操让曹丕娶了甄宓当夫人。话说早年间曹操和袁绍可是好基友,曾一起躲在草丛里作弄别人家新娘子玩儿。现如今,曹操和袁绍的老婆合谋,让曹操儿子娶了袁绍的儿媳妇,每逢想起这一段,总感觉特别诙谐。就这样,曹丕抱得了美人归,真是一个爽字了得。可是那时候曹丕不过18岁,而甄宓呢?已经23岁了。

一开始的时候,曹丕对甄宓非常好,甄宓还替曹丕生了曹叡和东乡公主。可是一方面是甄宓比曹丕年纪大,年华易逝,青春难驻。正当壮年,位高权重的曹丕怎么会甘于守着一个半老徐娘过日子,另一方面,曹丕经常在外地打仗,常年累月不回家,大家也知道当时打仗是带着随军歌舞团的,那些莺莺燕燕虽然不是绝代佳丽,可都是新鲜的肉体啊。所以一来二去,两个人的关系就变得疏离了。正在甄宓寂寞沙洲冷的时候,一个正太闯进了她的世界,谁呢?就是曹丕的弟弟曹植。

寄情曹植

当年曹操、曹丕攻打邺城的时候,曹植才13岁(此时甄宓已经23岁),因为年龄的关系,他没能随军出征,自然也没第一时间见到大美女。可是自从甄妃进了曹家门,曹植就为嫂嫂的美貌所倾倒了。于是趁着曹丕在外打仗,多情小叔和美丽嫂子的故事就上演了。

甄宓和曹植两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着相似的命运。曹植才华横溢,在政治上一直是曹丕的对手,从一开始就受到曹丕的打压,所以曹植才做了个“煮豆燃豆萁”的诗。一个是失去爱情的绝世美女,一个是被老哥排挤的天才弟弟,惺惺相惜之情溢于言表啊。

到了建安末期(建安是汉献帝年号),这种关系变得更加赤裸裸。《魏书》中说,建安21年,曹操带兵东征,曹丕、曹叡都去了,甄宓因为生病没随行。到了第二年9月,战事结束,大军回城。曹操的皇后卞氏看到甄宓面色丰盈,就很奇怪,就问甄宓:“打了这么久的仗,老公、儿子都不在身边,照常理来说,女人思念老公和儿子,应该面容憔悴才对,你怎么气色这么好?”甄宓楞了一下,笑着说:“哎呦,婆婆你那么爱我的叡儿,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据专家考证,其实这场仗啊,曹植也没去,留在了邺城。老公不在家,小叔子“填空”啊,气色当然没得说咯。

甄宓和曹植的事情,曹丕能不知道吗?可是老爸在位,他也没什么办法。直到建安二十五年,曹丕以“禅让”的方式取代了东汉自立,自称魏文帝。大权独揽之后,绿帽子可就不能再戴了。他先是翻出了甄宓原来曾嫁给袁熙的旧账,再以甄宓对自己有怨言为借口,赐死了甄宓。史载甄宓下葬之时,披头散发,用糠塞口,非常凄凉。

第二年,曹植进京面见文帝,曹丕当众甩给他一个甄宓生前用的枕头,等于是昭告天下,我弟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当众羞辱曹植。作为政治斗争的失败者,曹植此时万念俱灰,睹物思人,于是才在洛水边上,写了一篇《洛神赋》,把甄宓比作洛神,寄托他的相思之情。

后记

关于甄宓与曹植的情事,最早见于唐代李善的《昭明文选注》。这个说法一出来,遭到了历代道学家的口诛笔伐。可是支持者也很多,古代有元稹、李商隐、蒲松龄。甚至连郭沫若也说:“子建(曹植)对这位比自己大十岁的嫂子曾经发生过爱慕的情绪,大约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吧。不然,何会无中生有地传出这样的‘佳话’?子建要思慕甄后,以甄后为《洛神赋》的模特儿,我看应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么,为什么历史学家大多从心理学、古诗文献学的角度去揣测这件事?难道就没有留下什么直接的证据吗?是的,因为曹丕和甄宓的儿子曹叡当了皇帝,他当然不能允许自己的父亲当乌龟、母亲涉嫌乱伦,所以泯灭和改写的证据,比如将甄宓写的《塘上行》说成是曹操的诗,将叔叔曹植的《感甄赋》的标题改成《洛神赋》等。甄宓和曹植的故事,就永远成为中国史上一件迷人的公案了。



作者: 夺标    时间: 2016-2-14 12:00




黃初三年,余朝京師,還濟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對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賦。其辭曰:

余從京域,言歸東藩。
背伊闕,越轘轅,經通谷,陵景山。
日既西傾,車殆馬煩。
爾迺稅駕乎蘅皋,秣駟乎芝田,容與乎陽林,流眄乎洛川。
於是精移神駭,忽焉思散,俯則未察,仰以殊觀,覩一麗人,于巖之畔。
迺援御者而告之曰:
爾有覿於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豔也?
御者對曰:
臣聞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則君王所見,無迺是乎?其狀若何?臣願聞之。
余告之曰:
其形也,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榮曜秋菊,華茂春松。
髣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襛纖得衷,脩短合度。
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延頸秀項,皓質呈露。
芳澤無加,鉛華弗御。
雲髻峨峨,脩眉聯娟。
丹脣外朗,皓齒內鮮。
明眸善睞,靨輔承權。
瑰姿豔逸,儀靜體閑。
柔情綽態,媚於語言。
奇服曠世,骨像應圖。
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
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
踐遠遊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
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躕於山隅。
於是忽焉縱體,以遨以嬉。
左倚采旄,右蔭桂旗。
攘皓腕於神滸兮,采湍瀨之玄芝。
余情悅其淑美兮,心振蕩而不怡。
無良媒以接懽兮,託微波而通辭。
願誠素之先達兮,解玉佩以要之。
嗟佳人之信脩兮,羌習禮而明詩。
抗瓊珶以和予兮,指潛淵而爲期。
執眷眷之款實兮,懼斯靈之我欺。
感交甫之棄言兮,悵猶豫而狐疑。
收和顏而靜志兮,申禮防以自持。
於是洛靈感焉,徙倚彷徨,
神光離合,乍陰乍陽。
竦輕軀以鶴立,若將飛而未翔。
踐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
超長吟以永慕兮,聲哀厲而彌長。
爾迺衆靈雜遝,命儔嘯侶,
或戲清流,或翔神渚,
或采明珠,或拾翠羽。
從南湘之二妃,攜漢濱之游女。
歎匏瓜之無匹兮,詠牽牛之獨處。
揚輕袿之猗靡兮,翳脩袖以延佇。
體迅飛鳧,飄忽若神,
陵波微步,羅陉生塵。
動無常則,若危若安。
進止難期,若往若還。
轉眄流精,光潤玉顏。
含辭未吐,氣若幽蘭。
華容婀娜,令我忘餐。
於是屏翳收風,川后靜波。
馮夷鳴鼓,女媧清歌。
騰文魚以警乘,鳴玉鸞以偕逝。
六龍儼其齊首,載雲車之容裔。
鯨鯢踴而夾轂,水禽翔而爲衛。
於是越北沚,過南岡,紆素領,迴清陽。
動朱唇以徐言,陳交接之大綱。
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
抗羅袂以掩涕兮,淚流襟之浪浪。
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
無微情以效愛兮,獻江南之明璫。
雖潛處於太陰,長寄心於君王。
忽不悟其所舍,悵神宵而蔽光。
於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
遺情想像,顧望懷愁。
冀靈體之復形,御輕舟而上溯。
浮長川而忘反,思綿綿而增慕。
夜耿耿而不寐,霑繁霜而至曙。
命僕夫而就駕,吾將歸乎東路。
攬騑轡以抗策,悵盤桓而不能去。







作者: 夺标    时间: 2016-2-14 12:01
《洛神赋》原名《感鄄赋》,原因是曹植在黄初三年(222年)被封为鄄城王,而《感鄄赋》作于第二年[2]。昭明太子萧统之《文选》中录入名为《洛神赋》,按唐朝江都人李善为《文选》作注解释这是甄氏之子魏明帝曹叡所改[3],李善注又改《感鄄赋》为《感甄赋》,把《洛神赋》看作是曹植写给甄氏的爱情篇章。李商隐有多首诗词秉承李善之言,其中《东阿王》一诗:

国事分明属灌均,西陵魂断夜来人。
君王不得为天子,半为当时赋洛神。
又有《无题》诗云: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但宋大诗人刘克庄,明“后七子”首领王世贞等均反对这一说法,认为纯粹是好事者牵连附会。

可是双方都无确实证据。这样一来,《洛神赋》到底是曹植为甄氏所写,还是自况,以美人比喻自己,就难下定论。

甄氏和曹植是同时代人物,甄氏嫁入曹家大致有15年的时间,年龄大致是24岁到39岁[4],曹植当时应为14岁到29岁,正是男女有情之时。甄氏也确有绝色和诗才。绝色典故见《三国志·魏书·刘桢传》注记:“其后太子尝请诸文学,酒酣坐欢,命夫人甄氏出拜。坐中众人咸伏;而桢独平视。太祖闻之,乃收桢,减死输作。”刘桢因为看绝色美人看得太入迷,以致引起曹操不快而下了牢狱。诗才典故见《古诗源》收录甄氏所作一首《塘上行》:
浦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果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众品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莫以贤豪故,捐弃素所爱莫以鱼肉贱,捐弃葱与薤莫以麻枲贱,捐弃菅与蒯出亦复愁苦,人亦更苦愁边地多悲风,树木何蓊蓊从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
曹植曾作《愍志赋》,现只存残篇:
或人有好邻人之女者,时无良媒,礼不成焉。彼女遂行适人。有言之于予者,予心感焉。乃作赋曰:窃托音于往昔,迄来春之不从。思同游而无路,倩壅隔而靡通。哀莫哀于永绝,悲莫悲于生离。岂良时之难俟,痛予质之日亏。登高楼以临下,望所欢之攸居。去君子之清宇,归小人之蓬庐。欲轻飞而从之,迫礼防之我拘。
其中“思同游而无路,倩壅隔而靡通。哀莫哀于永绝,悲莫悲于生离。”含糊其辞之余道出了“生离”的痛苦。贵为曹植,当时这种能让他发此可望而不可及的感叹,可以生而见到却不能碰的女子,似乎除甄氏外几率不大。
220年,曹丕称帝后背弃甄氏。221年,甄氏被迫害致死,曹植又写《出妇赋》:
妾十五而束带,辞父母而适人。以才薄之陋质,奉君子之清尘。承颜色以接意,恐疏贱而不亲。悦新婚而忘妾,哀爱惠之中零。遂摧颓而失望,退幽屏于下庭。痛一旦而见弃,心忉忉以悲惊。衣入门之初服,背床室而出征。攀仆御而登车,左右悲而失声。嗟冤结而无诉,乃愁苦以长穷。恨无愆而见弃,悼君施之不终。
昭明文选》中李善为“曹植”一条作注明确记录《感鄄赋》就是《感甄赋》: :“魏东阿王,汉末求甄逸女,既不遂。太祖回与五官中郎将。植殊不平,昼思夜想,废寝与食。黄初中入朝,帝示植甄后玉镂金带枕,植见之,不觉泣。时已为郭后谗死。帝意亦寻悟,因令太子留宴饮,仍以枕赉植。植还,度轘辕,少许时,将息洛水上,思甄后。忽见女来,自云:我本托心君王,其心不遂。此枕是我在家时从嫁前与五官中郎将,今与君王。遂用荐枕席,懽情交集,岂常辞能具。为郭后以糠塞口,今被发,羞将此形貌重睹君王尔!言讫,遂不复见所在。遣人献珠于王,王答以玉珮,悲喜不能自胜,遂作感甄赋。后明帝见之,改为洛神赋。”
其中“帝示植甄后玉镂金带枕”若考证为真,则可算确实证据,因为若曹植和甄氏无男女私情,则曹丕不大可能把自己太子生母的贴身物品赠之。


作者: 夺标    时间: 2016-2-14 12:03
《洛神赋》背后的惊世阴谋 ——马伯庸

公元二百二十二年,魏黄初三年。曹植从邺返回封地鄄城的途中,他写下了一篇文章。

在这篇文章里,曹植说自己在途经洛水时邂逅了传说中的伏羲之女洛神,极尽描摹这位佳人的风采神姿,字里行间充斥着强烈的倾慕之情。他就象是一位陷入疯狂热恋的年轻诗人,把所能想象到最美好的词汇,都毫不吝惜地加诸在这位女子身上。

这就是中国文学史上赫赫有名的《洛神赋》。其中诸如“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之类的描绘,已成为千古名句。

在《洛神赋》的背后,还隐藏着一段耳熟能详的曹魏宫闱公案。据说曹植对曹丕的妻子甄妃怀有仰慕之情,却终不可得。《洛神赋》里的洛神,其实就是暗指甄妃,曹植籍着对洛神的描写,来释放自己内心深处最为炽热却被压抑已久的情感。

唐代李善在《昭明文选》后的注解讲了这么一个故事:最初想娶甄妃的是曹植,结果却被曹丕抢了先,曹植却一直念念不忘。在甄妃死后,曹植入朝去觐见曹丕,曹 丕拿出甄妃曾用过的金缕玉带枕给他看,曹植睹物思人,大哭一场。到了晚上,甄后之子曹睿摆宴请自己叔叔,干脆把这个枕头送给他。曹植揣着枕头返回封城,途 经洛水时梦见甄妃前来与之幽会,有感而发,写成此篇。

这是一个感人的故事,可惜的是,编的有点不靠谱儿。

历史上的曹丕,是个出了名的小心眼,对自己的弟弟从来欲除之而后快,七步成诗的故事人人皆知。曹植被他死死囚禁在封地大半辈子,最后郁郁而亡。其他兄弟如 曹彰、曹衮、曹彪等人,处境也是一样凄惨。曹丕这种防兄弟如防贼的态度,就连陈寿著史时都有点看不下去,评论说“待籓国既自峻迫,寮属皆贾竖下才,兵人给 其残老,大数不过二百人。又植以前过,事事复减半,十一年中而三徙都,常汲汲无欢,遂发疾薨。”

这样一个男人,如果知道弟弟觊觎自己老婆,不怒而杀之已属难得,怎么可能还会把老婆遗物拿出来送人呢?——何况送的还不是寻常之物,而是暧昧之极的枕头。 后世李商隐揶揄这段典故,写了一句诗:“宓妃留枕魏王才”,可见枕头这东西,是很容易让人产生不良联想的。曹丕再缺心眼儿,也不会这么主动把一顶绿帽子戴 在自己头上。

由此可见,李善这个故事,编的着实离谱,不值一信。所谓曹植与甄妃如何如何,不过是文人的美好想象罢了。我一直坚信这是历史的真相。可当我再一次读完《洛 神赋》的时候,对这个观点,却忽然有些犹豫了。赋中那种蕴藏着情真意切的心绪,那种澎湃浩荡的感情,一千年之后仍旧让人感觉到无比震撼。从人性的角度出 发,实在无法想象,曹植歌颂的会是一位虚无缥缈的仙子,在现实里没有任何寄情。

于是我重新开始寻找关于《洛神赋》的一切,不带任何偏见地去审视那段历史。越是寻找,我就越是惊讶,因为这一篇赋背后隐藏的东西,似乎远远超乎想象。

挖掘真相是一项庞大、复杂的工程,如果没有一个正确的切入点,就很可能会迷失在史料的迷宫里。幸运的是,我找到了这把钥匙,得以开启了通往那个时代的大门。

这把钥匙,就是《洛神赋》的原名。

《洛神赋》本来不是叫做《洛神赋》,而是《感鄄赋》。历代许多研究者认为,曹植在黄初二年被封鄄城候,次年升为鄄城王,因此赋成此篇,以兹纪念。

这看起来言之成理,可惜却不正确。汉赋之中,以地名为篇名的并不少见,如《二京赋》、《两都赋》、《上林赋》等等,却从来没有任何一篇是以“感+地名+赋”的格式命名。

更深一步分析。鄄城在今山东西南,曹魏时属衮州济阴郡;而洛水则是在陕西洛阳附近,两处相隔十分遥远。曹植在一篇名字叫《感鄄赋》的文章里,却只字不提鄄城,反而大谈特谈渡过洛水时的经历。这就好像在《北京游记》里却只谈黄浦江一样荒谬。

除非《感鄄赋》醉翁之意不在酒,别有所感。也就是说,这个鄄字另有含义。

心细的人可能会发现。在《三国志》里,这个地名一律直书“鄄城”,如《程昱传》“张邈等叛迎吕布,郡县响应,唯鄄城、范、东阿不动。”可到了范晔写《后汉 书》的时候,每提到鄄城,却都写成了“甄城”,其下还特意标明注解“县名,属济阴郡,今濮州县也。‘甄’今作‘鄄’,音绢。”如果这个说法正确的话,甄字 和鄄字在那个时候是相通的。

这里稍微要涉及到一点古文字知识。“甄” 在当时并不读“Zhen”,按照许慎《说文解字》的记录,甄字的古音是居延切,发音为Juan, 而“鄄”字读成绢,两字发音完全一致。加上“鄄”字与“甄”字形几乎一样,从垔部,古人将之混写一处,实属平常。

我在《史记》里也找到了相同的记载。既可以写成“晋伐阿、甄”(《司马穰苴传》),又可以写成“膑生阿、鄄之间”(《孙膑传》)。可与《后汉书》同为辅证,证明甄、鄄二字,从两汉到魏晋南北朝时期,是可以通用互文的。

曹植既然志不在鄄城,“鄄”又和“甄”通用,那么《感鄄赋》其实等于是《感甄赋》。而这个“甄”字究竟指的是什么,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黄初元年,甄妃触怒曹丕,因此失宠;就在同一年,曹植莫名其妙地写了一篇《出妇赋》,中有“痛一旦而见弃,心忉忉以悲惊……恨无愆而见弃,悼君施之不终”之句,句句暗扣,似乎已有所值。其时曹植本人没遭遇什么变故,突然发此感慨,究竟为何,不言而喻。

黄初二年,甄妃在凄惨中去世;就在同一年,曹植的监国谒者灌均给曹丕上了一份奏折,密告“植醉酒悖慢,劫胁使者”。于是曹植被贬为安乡侯,次年又被远远地撵到了鄄城。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曹植心神大乱,以致于醉酒闹事到“劫胁使者”这么失态,同样不言而喻。

如果这些证据都还是捕风捉影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实,却是明确无疑:曹丕与甄妃的儿子曹睿即位之后,下诏改《感甄赋》为《洛神赋》。若不是怕有瓜田李下之讥,对自己母亲名节有损,我想曹睿也不会特意去关注一篇文章的名字。

可见曹植写赋借洛神之名缅怀甄妃一事,并非捕风捉影。李善之说,有本可据,只不过他加了太多的虚构细节渲染,反而削弱了这个说法的可信程度。

也许这时候会有人要问,你绕了一大圈,除了论证出曹植确实对甄妃怀有感情以外,岂不是一无所得吗?并不是这样,这只是一个开始。

现在我们清楚了,《洛神赋》中的洛神,就是甄妃的投影,曹植在赋中表达的,是对甄妃的深切眷恋之情。那么接下来,一个巨大的矛盾便缓缓浮出水面。

曹丕是识字的,文章写的极好,与曹操、曹植在文学史上并称三曹。曹植在甄、鄄二字上玩的这么一个浅显的文字游戏,根本瞒不过曹丕的眼睛。前面说了,曹魏对 藩王的限制,是极其严苛的,稍有举动就会被无情打击。面对这么一个小心眼的哥哥,曹植还敢写这种调戏嫂子的东西,莫非他不要脑袋了么?

事实比猜测更为离奇。《感甄赋》面世之后,史书上没有记载曹丕对此有任何反应,也没曹植采取任何措施。要知道,在前一年,明明曹植喝醉酒了,监国谒者都要打小报告给曹丕。曹植这次公然调戏到了自己媳妇头上,曹丕居然无动于衷,实在太不符合逻辑。

当两段史料产生矛盾时,要么是其中一段史料是错误的,要么是两者之间缺乏一个合理的解释。

《三国志》的记载是可信的,而《感甄赋》也是真实的。既然两者都没问题,那么只能是解释方法的错误。也就是说,围绕着《感甄赋》,甄妃和曹丕、曹植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夫妻二人加一个精神第三者这么简单。

简单介绍一下甄妃的生平。她是中山无极人,名字不详,后人因为《洛神赋》里洛神别名宓妃的缘故,把她叫做甄宓。严格来说,甄宓这个名字是不存在的,不过为了行文方便,下文姑且如此称之。

甄宓生得极为漂亮,十几岁就嫁给了袁熙。袁绍失败后,曹丕闯进邺城袁氏宅邸,一眼就看中了甄宓,欣然纳入房中。甄宓为曹丕生下一儿一女,即曹睿和东河公 主。后来曹丕称帝之后,宠幸郭氏,甄宓年老色衰备受冷落,屡生怨滂,竟被赐死。死时被发覆面,以糠塞口。后来曹睿即位之后,杀郭氏以报母仇。

表面来看,甄宓与曹植之间没什么纠葛,最多是后者单相思罢了。好在曹植是个文人,文人总喜欢发言议论,所谓言多必失,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讯息。凭借这些讯息,我们才有机会揭开迷雾。

在反复查阅中,我终于在曹植写给曹睿的一封书信中,发现了一条微弱的线索。这条线索非常晦涩,可当它从历史尘埃里被拎起来以后,我却发现它所牵连出来的,却是一连串令人瞠目惊舌的真相。

曹植是一个有雄心的人,他对自己被软禁而无所作为的境况,感觉到非常郁闷。史书上说他“常自愤怨,抱利器而无所施,上疏求自试”,意思是曹植觉得自己的才干没有得到发挥,经常上书希望能为朝廷做点事。

哥哥曹丕没给他这个机会,但侄子曹睿也许还有的商量。于是,在曹睿即位后的第二年,曹植给曹睿上了一道疏。在他的这份疏里,曹植挥斥方遒,慷慨激昂,嚷嚷着要杀身靖难,以功报主,实在是一篇文采斐然的好文章。其中有这么一句:

“臣闻明主使臣,不废有罪。故奔北败军之将用,秦、鲁以成其功;绝缨盗马之臣赦,楚、赵以济其难。”

这句话不太好理解,里面一共用了四个典故。“奔北败军之将用,秦、鲁以成其功”典出秦将孟明视和鲁将曹子,这两个人屡次打了败仗,却始终受到主君信赖,后 来发愤图强,一战雪耻。“绝缨盗马之臣赦,楚、赵以济其难。”其中盗马典出秦穆公。秦穆公的一匹马被山贼偷走,他非但没生气,反而说吃马肉不喝酒容易伤身 体,于是送了坛酒给这些偷马人。山贼们很受感动,在秦、晋交战中救了秦穆公一命。因为前句已经用了秦,而秦君为赵姓,所以这里用了赵字互文。

以上三个典故,都是古籍里常见的。真正有意思的,是第四个典故:“绝缨。”

绝缨这个典故出自楚庄王。据《说苑》记载,楚庄王有一次宴请众将,日落不及掌灯,席间漆黑一片。有人趁机对楚庄王的姬妾动手动脚,姬妾急切下扯下他的冠 缨,告诉楚庄王说只要点起灯来,看哪个头上无缨的,就是坏人。楚庄王却吩咐众将把冠缨都扯下来,然后再点起火把。数年后,楚庄王表彰一位杀敌极其勇敢的将 军,将军坦诚就是当年绝缨之人,为了报答主君宽厚之恩,方舍身杀敌。

臣子给主君上书的时候,这个典故是不能随便乱用的,否则就是诸葛亮所说的“引喻失义”,让人怀疑你对主君老婆起了不良念头。曹植忽然抛出这个典故,本意是 想向曹睿表明自己上阵杀敌的强烈意愿,可也等于是堂而皇之地向曹睿表明,他曾经和皇帝的妃子发生过类似“绝缨”一样的关系。这位妃子,只能是他一直迷恋着 的甄宓。

紧接着这个典故,曹植又写道:“臣窃感先帝早崩,威王弃世,臣独何人,以堪长久!”这句话就近乎赤裸裸的威胁了:“我兄弟曹丕已经死了,曹彰也挂了,我算 什么人,居然能苟活到现在。”重点就在于“臣独何人”四个字的正话反说,明明是在向曹睿强调:我是因为有特殊理由,才能活到现在。而这个理由,曹睿应该是 十分清楚的。

曹植怕自己这份奏章不被通过(原文:植虽上此表,犹疑不见用),不忘最后补了一句:“呜呼!言之未用,欲使后之君子知吾意者也。”这句话表面上是递进关 系,其实是一个伪装了的虚拟语态。不是“就算我的奏章没被采用,也好歹能让别人知道我的心意”,而是“如果我的奏章未被采用,那么别人可就会知道我的心意 了。”

在这封信里,曹植用“绝缨”这个典故来提醒曹睿:我和甄宓之间发生过类似“绝缨”的事情。对照接下来那两句语带威胁的口吻,所谓“绝缨”事件恐怕不是什么儿女私情,而是不能宣诸于口的极秘之事,这件事不仅牵扯到曹丕、曹彰之死,而且还是曹植这么多年来的保命符。

所以曹植才在最后来向曹睿开出条件:如果“言之未用”那么我可就要“使后之君子知吾意者”。

曹植不愧是一代文豪,这封信是一个相当有技巧性的隐晦暗示。在其他任何人眼中,它不过是篇言辞恳切辞藻雅驯的文章,惟独曹睿才能读中其中的微言大义。

而曹睿是如何回答的呢?他的回信没有记录,不过曹睿很快就下诏,把曹植从雍丘徙封到了东阿。用曹植自己著作里的描述,雍丘是“下湿少桑”,而东阿则是“田则一州之膏腴,桑则天下之甲第”。可见这一次的徙封,不是出于猜忌,而是破格优待。

面对一位藩王的威胁,皇帝非但没有采取报复手段,反而下诏优容待之,这在曹魏时代简直不可想象。如果曹睿不是心胸宽广的圣人,那只能说明他是心虚了。这样一来,也能够解释为何曹植写成《感甄赋》之后,曹丕明知其情,却毫无反应。他是不敢反应,因为他和自己儿子一样心虚。

曹植一提甄宓的名字,这两位帝王就讳莫如深。可见曹植和甄宓之间,绝非毫无交集,这个交集,就是奏章里所谓“绝缨”之事。

史书上没有曹植和甄宓接触的记录,不过却可以通过两人的履历来加以印证。

建安二十一年年底,曹操东征孙权,当时随他去的有卞夫人、曹丕,还有甄后的两个孩子曹睿与东乡公主。甄后却因为生病,留在了邺城。而同时留在邺城的,还有曹植。

本来这也没什么,你住你住的太子府,我住我的藩王邸,两不相涉。可曹植却并非优哉游哉地过日子。在建安二十年,曹操在出征救援合肥时,对曹植说:“我当年 作顿邱令的时候,是二十三岁,回想起当时的所作所为,现在无愧于心。你今年也二十三了,可要自己加油啊。”(吾昔为顿邱令,年二十三。思此时所行,无悔於 今。今汝年亦二十三矣,可不勉与!)

曹操二十三岁做了什么事情呢?史无明载,不过他在当顿丘令之前是洛阳北部尉,“造五色棒,县门左右各十馀枚,有犯禁,不避豪强,皆棒杀之。”想来在顿丘做的事也差不多。

可见当曹操出征的时候,他希望曹植能够坐镇邺城,维护大后方的稳定,所以拿自己在顿丘令任上的所作所为做例子,勉励曹植拿出狠劲来,该出手时就出手。曹植在此时所扮演的角色,相当于内务部或者安全局的最高领导,在曹操和曹丕远征期间确保大后方许都、邺等几个重镇的安全。

而这时候甄宓在做什么呢?《魏略》记下了这样一件小事:曹操在这一次东征时,不光带着自己老婆卞夫人,还带走了甄宓的一儿一女。曹操三月份回邺城,而曹军 主力一直到次年的九月才回来。卞夫人回来以后看到甄宓光彩照人,就很奇怪,问她说你跟你儿女离别这么久,应该很挂念才对啊,怎么反而容光焕发更胜从前呢? 甄宓回答说:“有您照顾他们,我还担忧什么呢?”(自随夫人,我当何忧!)

这个心态是很可疑的。儿行千里母担忧,儿女随军出征,就算是有可靠的人照顾,当母亲的最多是“不担心”罢了。可史书上描述此时甄宓的状态,用的词是“颜色 更盛。”注意这个“更”字,说明甄宓的面色,比与儿女离别时更加光彩照人。换句话说,自从建安二十一年她公公婆婆丈夫儿女离开以后,甄宓非但毫不担忧,反 而一直很高兴。

人逢喜事精神爽,人的心理状态会如实地反映在生理状况上。本该“不担心”的甄宓,却变得“很高兴”,说明甄宓高兴的,并不是儿女出征一事。那么她到底在高兴些什么呢?

在这之前,曾经有一次卞夫人随军出征得了小病,甄宓听说后彻夜哭泣,别人告诉她只是小病已经痊愈了,甄宓继续哭,不相信,说这是卞夫人安慰自己。一直到卞夫人返回邺城,甄宓望着她的座位哇哇大哭,说这回我可放心了,把卞夫人感动坏了,连连称赞她是孝妇。

这两件事都是相当高明的马屁,高明到有些肉麻和做作,很有些王莽式的谦恭。就连裴松之都质疑说:“甄后言行之善,皆难以实论。”因此这些行为说明不了甄宓是孝妇,只能证明她有智慧,工于心计。她越是处心积虑地讨好卞夫人,越证明她是在掩饰些什么,图谋些什么。

建安二十三年春正月,太医令吉本、少府耿纪、司直韦晃等人在许都发动叛乱,杀死了长史王必,最后被严匡平定。这起叛乱规模不大,影响却不小。它发生在刘备与曹操在汉中大战之时,关乎曹魏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这已经不能用警卫疏失来解释。

这种叛乱,必然是经过了长期酝酿、筹备和组织。所以它们爆发在建安二十三年初,策划却应该是在更早时候的建安二十二年。

恰好在二十一年底到二十二年这段时间,邺城的太子妃恰好正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即将完成而变得特别高兴。这两者之间,很难说没有什么因果联系。

这等规模的叛乱发生在肘腋之间而官府全无觉察,内务安全的最高负责人曹植难辞其咎。可是,曹植虽然贪杯,却并非庸碌之徒,手底下还有杨修、丁仪、丁廙兄弟这样的干才,为什么还是让这起叛乱发生了?

回想起曹植在给曹睿的奏章里说的“绝缨”事件,这个事件恰好可以把这一切疑问都串起来。

甄宓很清楚曹植对自己的感情,并且敏锐地觉察到这种感情是可以利用的——还有什么比控制安全事务最高负责人更有效的叛乱策谋呢?

当时的邺城,曹操卞夫人曹丕都不在,为甄宓提供了绝好的环境。她只需要略施手段,曹植这个多情种子就会不顾一切地钻入彀中。于是“绝缨”事件发生了,谁绝 谁的缨,这很难讲,我们也无从揣测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看到的只是结果。结果就是曹植玩忽职守,邺城与许都的治安变得漏洞百出。让吉本等人从容钻了空 子,以致酿成大祸。

这个贯穿建安二十一到二十三年的阴谋,就是绝缨事件的真实面貌。那么一个大致结论便可以得出来了:甄宓,应该就是这起叛乱的幕后推手,因为只有她,才能让曹植弃父王的嘱托于不顾。

于是甄宓在建安二十二年安排好了一切,亲手种下这些叛乱的果实,然后兴致昂扬地看着它们发芽、结果。

可是,我们现在知道的,只是一些发生过的事实,而这些事实背后隐藏的东西,始终还遮盖着重重的迷雾。每一个阴谋,都会有它的动机和目的。甄宓不是疯子,她如此处心积虑,究竟意欲何为呢?

要厘清这个问题,我们须得从“绝缨”事件的后果开始说起。

曹丕和曹植对于太子之位的争夺相当激烈,原本曹操更倾向于曹植,好几次差点就定了他当太子,可曹植的不修行检始终让他心存犹豫。在建安二十一年,曹操出征 前对叛乱有所预感,所以有意把镇守后方的重任交给了曹植,算是对他的一次重要考验。如果曹植顺利通过,那么太子之位的争夺将会对他极其有利。

结果呢?自从甄宓与曹植“绝缨”之后,曹植整个人变得非常不正常,二十二年成了他的灾难年。先是司马门事件让他失去了曹操的信任,然后是自己的亲密副手杨修被曹操杀死,更让他打击得是,曹操最终立曹丕为嗣。

本来曹丕立嗣未稳,曹植尚有翻盘的机会。但二十三年初吉本的叛乱,彻底断送了曹植的最后希望。曹操在吉本叛乱后,十分暴怒,杀掉了汉献帝身旁一半的大臣。这种心态,也是对曹植失望的一种现实反映。

可吉本这起叛乱本身,却透着蹊跷。我们可以看到,这次叛乱有两个共同点:第一,规模非常小,参与不过杂役家仆千人和几个文人;第二,政治影响非常大,天下为之骚动。

叛乱规模越小,对国家影响越微弱;政治影响越大,对于责任人的压力就越大。这次叛乱选择的地点也很有讲究,在汉天子所在的许都,而不是邺城,可以用最小的 混乱撬动最大的政治影响。就象是一捆精心设置好爆炸当量和爆破方向的炸药。让人简直要怀疑,这起叛乱的策动者,根本就没指望叛乱成功,只是为了引发对某些 特定人物的致命批评。

曹植作为内务安全最高负责人,对此责无旁贷。在二十二年,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分数,二十三年的这起叛乱,成了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经此一役,彻底一蹶不振。

“绝缨”之后,曹植的每一次不正常与失招,都紧紧地与立嗣联系到一起。于是整起事件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出现了。

他就是甄宓的丈夫,曹丕。

他似乎一直都置身事外,但又都无处不在。甄宓一手策划的这一起叛乱,最大的受害者是曹植,而最大的获利者,正是曹丕。这忍不住让人联想,这起叛乱和之前的一连串小动作,莫非是曹丕故意派甄宓策动,用来打击曹植的?

这本该是个猜想,不过,在建安二十四年发生的一件小事,让这个猜想变成了事实。

当时曹操对于曹植仍旧抱有一点点希望,所以当曹仁被关羽包围,他给了曹植最后一次机会,任命他为南中朗将行征虏将军,派去救援曹仁。可谁知道曹植这个不知长进的东西,竟喝了一个酩酊大醉,醉到连将令都无法接。从此,曹操对这不肖子彻底失望。

以上是出于《三国志》的记载。可《魏略》却给了另外一个不同的说法:“植将行,太子饮焉,偪而醉之。王召植,植不能受王命,故王怒也。”

“偪”是“逼”的旧体写法。可见曹植的失态,并非出于本意,而是被太子曹丕所陷害。这次出征醉酒,并非一次孤立事件,而是证明了曹丕一直在紧紧盯着曹植,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也不放过任何一个使坏的机会——这当然也包括了司马门、杨修之死和甄宓策动的那次叛乱。

曹丕很清楚,对付曹植,最有效的人选就是甄宓。只要甄宓出现,曹植就会因过度兴奋而丧失判断力。对于他这种权势熏心的人来说,只要能够害掉曹植,牺牲个把老婆也并非不可接受——他不会接受自己戴绿帽子,除非对上位有好处。

而且派甄宓去做这件事,会非常安全。曹植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就算他发现了真相,也绝不会去告发甄宓,因为那会将他所爱之人置于死地。曹丕算准了自己弟弟这 种幼稚的性格,才会肆无忌惮地利用甄宓一次又一次伤害他——甚至我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想,在那次临出征前的对饮中,也许曹丕在席间只需轻轻透露说,甄宓是在 利用你,曹植就会心绪大乱,借酒浇愁。

没有什么比自己爱人伤害自己更痛的事了。

而曹丕对于甄宓给自己戴绿帽子这件事,恐怕也并非毫无心结。这个心结在他登基之后逐渐膨胀,最后终于导致了曹丕与甄宓的争执,失宠以及甄宓最后的死亡。自私的男人,始终是自私的。

事情很清楚了,曹丕是这一切的根源,他为了赢得立嗣之战,不惜派甄宓去诱惑曹植,借此打击竞争对手。证据确凿,板上钉钉。

但他却不是唯一的一个获利者。

其实获利者还有一个。

这个人是曹丕身旁的一位智囊。这位智囊姓郭,没有名字,却有一个有趣的字,叫女王。我们不妨把她叫做郭女王。她不是什么谋士,而是曹丕的一个妃子,迎娶于建安二十一年。

又是建安二十一年!

郭女王与别的女人大不相同,甫一进门,就显示出了卓越的智慧。她对于曹丕的意义,不是女人这么简单,用史书上的一句话描述已经足够:“后有智数,时时有所献纳。文帝定为嗣,后有谋焉。”短短两句话,一个女中诸葛的形象跃然而出。

让我们仔细咀嚼一下这两句话。“文帝定为嗣,后有谋焉”,意思是曹丕夺太子位,郭女王参与了谋划,而且起了很重要的作用,“时时有所献纳”。

夺太子位的过程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击曹植。而打击曹植最狠的,就是绝缨事件。因此,很有可能,绝缨事件就是这位“有智数”的郭后献纳给曹丕的计策。她是隐藏在曹丕身后真正的策划者。

仔细品味这起事件,就会发现这个计划阴毒而细腻,它的成功完全建筑在对人心的掌握上:曹植对甄宓的倾慕心、吉本等人对汉帝的忠诚心、以及曹丕对太子位的野 心。每一种心态,都有它独特的功能,利益链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每一环都吃定上一家。曹植被甄宓吃定,甄宓被曹丕吃定,曹丕却被郭女王吃定。

于是,在揭开政治阴谋的盖头时,我们发现里面另外裹着一层宫闱斗争的面纱。如此绵密细腻的谋划,大概只有天生对感情敏锐的女性才能有如此手笔吧。

作为进门还不足一年的郭女王,若要扳倒与曹丕相濡以沫这么多年的甄宓,获得宠幸,只有行非常之策,才能达到目的。

于是,在建安二十一年的某一个时间,郭女王向曹丕献了这个绝缨之策,然后曹丕给甄宓下达了指示。当曹丕带着郭女王离开邺城之后,曹植惊喜地发现,自己朝思暮想的甄宓,出现在自己面前……我甚至能想象出,郭女王离开邺城时,唇边带着的那一丝得意笑容。

“甄宓啊甄宓,这一次无论你成功与否,都将不再受君王宠爱。”

这是一个无解的计谋。通过这个计策,不光曹丕成功地打击了曹植,郭女王也成功地打击了甄宓。这是一石三鸟之计:巩固了自己在曹丕心目中的地位;赢得了曹丕 的太子宝座;还让最大的竞争对手甄宓被迫给曹丕戴上了绿帽子。以郭女王对曹丕的了解,她知道这个男人即使是主动拿绿帽子戴,也会把罪过归咎到别人身上。

事实也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曹丕登基之后,立刻冷落了甄宓,专宠她一个人。甄宓被郭女王谗言所害,死时被发覆面,以糠塞口,极为凄惨。而郭女王,却在曹丕力排众议的支持下,坐上了皇后的宝座。

现在整个事件的轮廓似乎清楚了,可我们的探索仍未结束,因为还有一疑点尚待澄清。

一个妻子也许会替丈夫去诱惑另外一个男人,但不会心甘情愿这么做,更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尤其是这个让自己自荐枕席的人,还是夫君的另一位姬妾。这对女人来说,是耻辱,不是荣耀。

这一切,都无法解释她在建安二十二年在做这些事情时的快乐心情——我相信她当时的那种兴奋,是发自内心的。

难道说,甄宓在与曹植的交往中爱上了他?这有可能,但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点。

难道说,甄宓爱曹丕爱到太深,所以你快乐,我也快乐?这也有可能,但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

曹植也罢、曹丕也罢,史书里甄宓对他们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那个时代生存的女性,当她对爱情失去兴趣的时候,真正能让她开心的,只剩一件事。

她的孩子。

甄宓只有一个儿子,叫曹睿,就是后来的魏明帝。

建安二十一年的时候,曹睿只是一个小童。而且他不在邺城,而是跟着爷爷奶奶爸爸妹妹东征去了。他在邺城的这些惊心动魄的斗争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我一开始,猜测也许是曹丕故意带走了曹睿,以迫使甄宓完成他的计划。但这还是解释不了甄宓的开心,没人会在自己孩子被挟持走以后还高兴成这样。后来一位友人提醒我,仔细地去看一看曹睿的来历。我去查了一下,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个发现太重要了,它就象是一道闪电,驱散开了所有的疑虑。我错了,曹睿不是邺城布局中的一枚小小棋子,事实上他才是真正的核心关键!

曹睿死于景初三年正月,时年三十六岁。古人以出生为一岁,以此倒推回去,那么曹睿应该是生于建安九年。

建安九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魏略》曰:“熙出在幽州,(甄)后留侍姑。及鄴城破……文帝入绍舍,姑乃捧(甄)后令仰,文帝就视,见其颜色非凡,称叹之。遂为迎取。

《世语》曰:太祖下鄴,文帝先入袁尚府,有妇人被发垢面,垂涕立绍妻刘后,文帝问之,刘答“是熙妻”,顾揽发髻,以巾拭面,姿貌绝伦。既过,刘谓后“不忧死矣”!遂见纳,有宠

《三国志》曰:及冀州平,文帝纳后于鄴。

三段史料都确凿无疑地记载着同一件事:邺城被曹军攻破之后,曹丕在袁绍府中看中甄宓,并娶回了家。让我们再来看看《曹操传》里的记载:“八月,审配兄子荣夜开所守城东门内兵。配逆战,败,生禽配,斩之,鄴定。”

曹军在建安九年的八月攻克了邺城;曹丕在同一月里迎娶本是袁熙妻子的甄宓;曹睿也在这一年出生。当这三段材料搁在一起的时候,一个一直被忽略但却极端重要的真相,出现在我们面前。

曹丕在邺城第一次见到甄宓的时候,她至少带着六个月的身孕。也就是说,曹睿不是曹丕的亲生儿子,他的父亲是袁熙。

这个事实有点令人难以接受,但对比史料给出的答案,却是毋庸置疑的。

甄宓早有身孕这件事,曹丕肯定是知道的。不过大概是甄宓实在太漂亮了,曹丕舍不得,于是就姑且当一回便宜老爸。这在三国时代,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当初曹操 打败吕布后,就纳了吕布部将秦宜禄的老婆为妾,秦氏当时已经怀孕了,后来生下一子,被曹操养为义子,名字叫秦朗,后来位至骁骑将军。

这件事曹操肯定是不知道的,打完邺城之后,他忙着征讨袁谭,然后远征乌丸,回头还要征讨高干,管淳,等到忙完这些事情回到邺城,已经是建安十年的年底。他所看到的,就是新娶的儿媳妇给他生了一下一岁多的大胖小子。

这是曹操的第一个孙子,他十分喜欢。《明帝纪》里说“明皇帝讳叡,字元仲,文帝太子也。生而太祖爱之,常令在左右。”而曹丕呢,也就装糊涂,没有点出这个误解。

明成祖朱棣曾经犹豫是否立儿子朱高炽为太子,就去问解缙。解缙回了三个字:“好圣孙”,意思是朱高炽有个好儿子朱瞻基,于是朱棣才下定决心。可见长孙是立嗣中很关键的一个因素,可以拿到不少加分。曹丕既然志在帝位,当然不会说破这位长孙的真实身份。

曹丕的打算是,反正自己还年轻,等到有了亲生儿子,把曹睿再替掉就是了。可惜的是,在随后的十几年里,曹丕就象是中了诅咒一样,生下的儿子几乎全部夭折。唯一健康的,只有这个流着袁氏血脉的小孩子。

曹操对曹睿的喜爱。日复一日地变多,甚至感慨说“吾基于尔三世矣”(曹家要流传三代就要靠你了)

为了掩饰谎言,必须要说更多的谎言来,当谎言的数量积累到一定程度时,曹丕已经无法回头。他已经不敢向父亲解释,这孩子不是曹家的,是袁家的,也没法解释为什么拖到现在才说出来。

更麻烦的是,曹植那时候也有了自己的儿子,而且是两个。如果曹操知道了曹睿的身世,他在曹植和曹丕之间如何选择,没有任何悬念。

于是,就这么阴错阳差,曹睿以长孙的身份被抚养长大。知道他身世的人,都三缄其口。

知道这个真相之后,我们回过头来查阅资料,就会发现许多有趣的细节:

比如曹丕一辈子生了九个儿子(包括名义上的曹睿),除了曹睿以外,其他八个儿子里三个早夭,剩下个个体质孱弱不堪,除了曹霖以外没有能活过二十岁的,而曹 霖和曹睿岁数相差至少有十五到二十岁。在夺嫡的斗争中,曹睿差不多可以说没有敌手。可就在形势如此明朗的情况下,曹丕对立嗣是什么态度呢?《魏略》:“文 帝……有意欲以他姬子京兆王为嗣,故久不拜太子。”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曹丕知道曹睿不是自己的种,所以才百般拖延,期待着自己的孩子快快长大。可惜天不遂人愿,还未能其他子嗣长大,曹丕先撒手人寰。一直到他临终前,还对曹霖念念不忘,最后选无可选,才勉强让曹睿上位。

史书将曹睿迟迟不被立为太子的原因,归咎为甄宓被杀的缘故。现在我们知道了,曹丕只是不愿让鸠占鹊巢,让袁氏血脉流传下去——至于曹睿为什么后来又被立嗣,这与建安二十二年有着莫大的关系,同样惊心动魄,我会在稍后的段落里详细叙述。

现在回到最初的话题来。在建安九年,甄宓带着袁熙的骨肉被曹丕娶走了,她的信念只剩下一个,那就是保护好这个孩子,好好抚养他长大。我们不知道她当时的心意,是出于对袁氏家族的责任,还是出于对袁熙个人的感情。也许单纯只是一个母亲出于本能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吧。

无论怎么样,曹睿是甄宓最重要的拥有,是她的生命。

幸运的是,阴错阳差之间,曹睿被当成曹家骨肉而受到宠爱。甄宓知道曹操非常喜欢曹睿,同时她也知道曹丕很不喜欢曹睿。曹操在世时,这一点无须担心;倘若曹操一死曹丕即位,这个孩子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所以当曹丕受了郭女王的鼓惑,要求甄宓去实行“绝缨”的时候,甄宓应该是提出了一个条件。

这个条件很简单,就是让曹睿封爵。只要曹睿封了爵,诏告天下,就等于从法理上确保了他曹氏长孙的地位,也就堵死了曹丕以后不认账的可能。

曹丕急于扳倒曹植,于是便答应了甄宓的这个要求。于是从史书里我们可以看到,在吉本叛乱后的建安二十三年,曹睿被封为武德侯,正式被纳入继承人序列,顺位最高。

这样一来,我们就不难理解甄宓在建安二十二年的兴奋,那是源自于母亲对儿子深沉的爱。当甄宓做完曹丕交给她的任务以后,她知道,自己终于为流着袁氏血脉的儿子在曹家的家系中确保住了位置。她容光焕发,她意气昂扬,她就象史书里记载的那样:“颜色丰盈,更胜从前。”

当甄宓对着卞夫人脱口而出:“自随夫人,我当何忧”时,前半句是马屁,后半句却正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是啊,孩子的前路已经铺好,我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历史的车轮在向前转动着。曹操于建安二十五年去世。曹丕迫不及待地接过刘协的禅让,开创了曹魏一朝。当曹丕坐上龙椅,意气风发地朝下俯瞰时,他看到曹睿恭敬地站在群臣最前列。

这时候,他发现天子也是没办法随心所欲的,比如废掉武德侯。诏告天下说这孩子是袁家的种?这会让皇室沦为天下笑柄。曹丕这人极好面子,断然不肯这么干。

曹丕拿曹睿没辙,只能把这种郁闷迁怒于始作俑者甄宓。他拒绝将甄宓封为皇后,并且开始冷落她。而郭女王也不失时机的开始进谗言,现在的她不再惧怕甄宓,甄 宓已经不再是威胁,她现在是嫉恨甄宓,因为甄宓有个儿子,虽无太子之名,却有太子之实,而郭女王自己却始终未给曹丕生下一男半女。

甄宓生命中的最后两年是凄凉的。《文帝甄皇后传》里只记载说“后愈失意,有怨言。帝大怒,二年六月,遣使赐死,葬于鄴。”而《汉晋春秋》里的记载则更为惊心动魄:“初,甄后之诛,由郭后之宠,及殡,令被发覆面,以糠塞口。”

一代佳人,就这么死去了。她一死,曹丕立刻力排众议,把郭女王立为皇后。而甄宓身后,除了曹睿之外,惟一一个为她痛哭流涕,以致胁持使者要上京抗议的,就是在鄄城的曹植。

于是,时间又回到了这篇文章开头时讲的《洛神赋》故事。还是同样的人,只是这一次的事略有不同。曹丕看到监国谒者的密报,心不自安,就把曹植贬为安乡侯,次年又转为鄄城侯。曹植这一次没有忍气吞声,而是做出了文人式的反击。

他写出了《感鄄赋》。

在《感鄄赋》里,曹植虚构了自己的一段旅程,把那一次“绝缨”的经历,诗化成了他与洛水女神的邂逅。他把与甄宓在建安二十一年底到二十二年初在邺城的那段交往,全部浓缩在了洛水那一夜中。

甄宓的容貌、甄宓的体态、甄宓的幽香,甄宓的一颦一笑,还有甄宓的辞别,都被曹植细致入微地描摹出来。他不恨甄宓,尽管她欺骗了他,他却始终爱着她,如赋 中所言:“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他恨的,是那个幕后的主使者,也就是他的哥哥。

曹植写完这一篇《感鄄赋》后,没有刻意隐藏,他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偷偷抄录给曹丕,而且曹丕肯定会识破他在“鄄”和“甄”之间玩的小花样。这就是他的目的。

果然,曹丕很快就从监国谒者那里拿到了抄稿,看完之后却没有愤怒,只有恐慌。他领会到了赋中的暗示,曹植已经猜到了建安二十二年“绝缨”事件与那次叛乱的真相。

这一篇《感鄄赋》,是宣战书,也是告白书。曹植不是为自己,是要为甄宓讨回公道,并借此痛快地抒发一次对甄宓的情怀——当着曹丕的面。

曹丕有点慌,如果曹植把那件密谋公之于众,对自己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他退缩了,就象《魏书》里说的那样,他连忙开始“哀痛咨嗟,策赠皇后玺绶”,把死去的甄宓追封为皇后,还把曹睿交给郭后抚养,以示无私心。

对于曹植,他也大加安抚,原地升为鄄城王,以免他多嘴。所以我们读《曹植传》的时候,看到的是“贬爵安乡侯。其年改封鄄城侯。三年,立为鄄城王。”这么一 条突兀的记录。史料里对于曹植为何突然从侯复升为王没任何交代,哪里知道这么一条简单记录后隐藏着兄弟为了一个女人的交锋。

曹丕的态度,回答了我们在文章开头就提出的疑问:为何曹丕看到调戏自己老婆的《感鄄赋》后,非但不怒,反而升了曹植的爵位呢?因为他害怕真相被揭穿。而终文帝一朝,曹植得以保全性命,未象曹彰一样莫明暴卒,也全赖这枚护身符。

曹丕在黄初七年去世,他一直到去世前夕才把曹睿立为太子。关于这次立嗣的经过,《魏末传》如此记载:“帝常从文帝猎,见子母鹿。文帝射杀鹿母,使帝射鹿子,帝不从,曰:“陛下已杀其母,臣不忍复杀其子。”因涕泣。文帝即放弓箭,以此深奇之,而树立之意定。”

“陛下已杀其母,臣不忍复杀其子。”

这句话当真是震耳欲聋。当曹丕听到曹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相信他的反应不是史家粉饰的“深奇之”,而是“深惧之”。

“陛下已杀其母。”杀谁的母?不是鹿母,而是人母,陛下你杀的是我母亲。

“臣不忍杀其子。”杀谁的儿子?不是鹿子,而是人子,是陛下的儿子。我不忍杀陛下的儿子,表明我有能力去杀,只是不忍心罢了。

曹睿这一句借鹿喻人的隐语,彻底让曹丕乱了方寸。他“即放弓箭”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双手过于震惊而无法控弦。

从这句话里,曹丕已经猜到,甄宓在临终前,把建安二十二年的秘密和曹睿真正身世都告诉了自己的儿子。而此时此刻,甄宓的儿子借着猎鹿的话题,朝着自己发起了攻击。

最终曹丕屈服了,他唯一活下来而且备受宠爱的儿子曹霖年纪尚小。如果曹睿抱定鱼死网破的态度,把所有的一切公之于众,那么毁灭的不只是曹睿自己,还有曹丕乃至整个魏国。这一对父子就在猎场里,交换了彼此的筹码:

我给你大魏皇位,而你给我曹氏家族的安全。

《曹氏家系》记载“明帝即位,以先帝遗意,爱宠(曹)霖异於诸国。”就是曹睿兑现了他对曹丕的承诺。而曹丕虽然百般不情愿,最终还是让曹睿登基。袁家在灭亡几十年后,阴错阳差地占据了中原霸主的宝座。

曹睿登基之后,屡次向已经荣任太后的郭女王追问母亲死亡的真相,郭女王被逼急了,来了一句:“是你爹要杀的,不关我的事。你当儿子的,该去追究你那死爹, 不能因为亲妈就杀后妈啊”(先帝自杀,何以责问我?且汝为人子,可追雠死父,为前母枉杀后母邪?)曹睿大怒,立刻逼杀郭女王。一来为自己母亲报仇,二来则 是为了灭口。

郭女王为了活命,肯定把建安二十二年的细节都交代给了曹睿,孰不知这更坚定了曹睿杀他的决心。郭后死后,世上除了曹睿以外,所有的知情者都死光了。

可曹睿一直不太清楚,作为当年的当事人之一,自己的叔叔曹植究竟知道多少。在没搞清楚这个问题前,曹睿不敢对曹植逼迫太甚。曹植不是身居深宫的郭太后,他是个文人,随便在哪里留下只言片语,都有可能动摇皇位。

曹睿想到那篇让曹丕讳莫如深的《感鄄赋》,他怕被有心人读出端倪,遂下诏改为《洛神赋》。他本道这么一改,将会无人知晓,却不知反而欲盖弥彰,让后世之人顺藤摸瓜推演出真相全貌。

太和二年,曹植上书曹睿,如前文所分析的那样,他在奏章里隐晦地提及了当年的那些事情,隐隐有了要挟之意。曹睿和曹丕的反应一样,有些惊慌,连忙下诏把他从雍丘改封到东阿。

不过在这一篇奏章里,曹睿总算确认了一件事,他发现曹植对建安二十二年的事情,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曹植只知道甄宓是被曹丕派来陷害他的,却根本不知道甄宓做这件事的真实动机,当然也就不知道曹睿是袁熙儿子的密辛。

曹睿至此方如释重负。绝缨之事,揭破之后只是丢脸;若是袁氏血统,揭破之后就是天崩地裂的大乱。曹植不知道这个秘密,那是最好不过。

过了几年,羽翼丰满的曹睿不再对这位叔叔客气,一纸诏书把他发配到了陈地。曹植已没了当年锐气,就这么死在了封地,得号陈思王。不知他在死之前,是否仍旧惦念着甄宓。

曹植死后,那些秘密随着他被埋入土里。一直到了这时候,曹睿仍旧不放心,特意下诏“撰录植前后所著赋颂诗铭杂论凡百馀篇,副藏内外。”(《三国志曹植 传》)外人都道曹睿欣赏曹植的文学才能,孰不知这位心里有鬼的天子,只是为了查看叔叔死前,是否留下过关于建安二十二年的只言片语。

又过了几年,曹睿去世,无子,即位的是曹彰的孙子曹芳,魏国终于回到曹氏血统中来;又过了几年,曹楷被废,即位的是曹霖的儿子曹髦,皇位回到了曹丕这一脉下。可惜这个时候,司马氏已然权势熏天,曹髦堂堂一代君王,竟被杀死在大道之中。到了曹奂这里,终于为司马氏所篡……

千载之下,那些兵戈烟尘俱都散去,只剩下《洛神赋》和赋中那明目善睐的传奇女子。世人惊羡于洛神的美貌与曹植的才气,只是不复有人了解这篇赋后所隐藏的那些故事与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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