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关于中美建交史,有一段著名的前奏:1971年基辛格秘密访华,为当时处于冷战状态下的中美关系打开了交往的大门,基辛格也因此被称为“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在众多关键时刻力挽中美关系。 随着中美贸易战以及新冠疫情影响,中美关系再次走向低谷,大家又想起了这位“老朋友”。本文为《外交政策》高级通讯员迈克尔·赫什(Michael Hirsh)的一篇书评:《欢迎回到基辛格的世界》(Welcome back to Kissinger’s world)。这本最新传记《悲剧的必然性:亨利·基辛格和他的世界》,记述了这位前国务卿的历史,从他作为纳粹德国难民的童年,到他几十年来将“现实政治”学说应用于美国的外交政策。 在赫什看来,中美关系需要回归到基辛格的现实主义道路上来,依靠务实政策达成目标,而不是抱有天佑美国的幻想。但不可避免地,作者如大多数美国精英一样,带有对中国的偏见,对中国的发展抱有警惕。本文有删节,转载供读者参考。
除此以外,总统幼稚的斤斤计较和对冠状病毒的笨拙反应只是在自乔治·W·布什总统(George W. Bush)开启的美国名誉毁灭之路后画上的一个句号。现在很难记得在不到20年前,也就是2001年9月10日,美国的威望有多高。在冷战后的单极时刻,耶鲁大学历史学家保罗·肯尼迪(Paul Kennedy)观察到,这个唯一的大国在经济和军事上的统治力甚至超过了古罗马,而这一切又是如此迅速地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然而,正是这种世界上两个大国之间相互削弱的可能性提供了一条出路。首先要认识和接受我们今天所面临的情况,这是一个永久灰色的世界。这对美国人来说是很难接受的,因为自二战和冷战以来的几代人,他们已经习惯了美国处于无可置疑的世界主导地位。但是正如葛温在书中精彩记录那样,虽然除了学术圈无人知晓摩根索,但他在70多年前的现代现实主义著作《国家间的政治》(Politics Among Nations)中预言的正是这个混乱的21世纪的世界。基辛格在他的外交生涯中对此进行了扩展。摩根索预见到了目前关于人类社会进步信念的崩溃,他说,理性主义者渴望完美治理下的人类社会,否认了“悲剧的必然性”,(这恰与葛温的主题不谋而合)。
事实上,情况远比这更糟。我们应该坦然面对后现代的现实,即对社会和治理的完美性的所有希望都已落空;不再有任何伟大的事业可以为之发起革命。托马斯·杰斐逊(Thomas Jefferson)的“自由之球”(ball of liberty),美国人曾期望它能在全球范围内不断地滚动,但最终却落得个阴沟里翻船的下场。自由之家最近的《国家转型报告》记录了“令人震惊的民主崩溃”,尤其是中欧和东欧以及中亚的失败。他们说“今天该地区的民主国家比1995年推出年度报告以来的任何时候都少”。历史将继续蹒跚前行,类似阿富汗的弱国将继续失败,民主国家和专制国家仍将不断竞争。但是任何人都不应再自欺欺人,认为这种意识形态的冲突将产生某种伟大的目的论结果,即一种社会和政治组织形式优于另一种的结论。
解决中美问题对美国人来说很难消化,但其本质上相当简单。基辛格说,双方需要在某些基本信念上达成一致意见。美国人永远不会放弃对人权和个人自由的承诺,而中国人也不会停止将主要精力放在维持其庞大人口的稳定上,从而对人权和自由给予忽视。在道德和文化上,这是一个不可调和的僵局。在经济上只能通过外交来调和。乔治·W·布什政府的另一大败笔是忽略了援引世贸组织的反倾销规则来缓解矛盾,而特朗普的贸易摩擦对这件事毫无用处。我们将来怎么办?糊弄过去?或者正如基辛格所说的那样,找到一种“实务主义的共存”(pragmatic concept of coexistence),而不是像冷战时期采取缓和政策。当时的美国被越战拖累,滞胀缠身没办法进行意识形态的讨伐,而是在与莫斯科谈判军备限制的同时,与中国搞好关系。聪明的外交家们一向如此,在外交上不断施压,但在根本问题上弄虚作假。因为另一种选择带来的后果我们无法承担,即在南海发生持续不断的冲突和战争,并有可能走向核战争。基辛格说,“有时模棱两可是外交的命脉。”
葛温写道,在做出这一评价时,基辛格展现了他的一个侧面,他的许多诋毁者会感到难以置信,即基辛格是一个人道主义者。网络空间的算法和数据积累(有对有错的信息)有可能破坏甚至摧毁基本的常识。基辛格认为,“外交政策的成功实施首先要求有感知未来从而掌握未来的直觉能力”。美国人必须不断重新学习预测未来的陷阱更多依靠务实的常识而不是天意。即使是国父们也看到了天意在他们这边,后来的美国领导人如罗纳德·里根也相信自己是在执行上帝的旨意。基辛格很欣赏里根反对苏联的原则立场,但他也讽刺地提到了里根非常崇拜的前现实主义者奥托·冯·俾斯麦(Otto von Bismarck)的一句话,他说:“一个政治家最好的办法就是倾听上帝的脚步声,抓住他的斗篷下摆和他一起走上几步路。”基辛格呼吁的不是上帝,而是一种 ”形而上的谦卑”,”当他们参与国际事务的危险游戏时,作为人类永远不会知道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