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翻书党 作者:郑诗亮
其实,从社会学角度来看魏晋时人,他们的精神状态和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嬉皮士颇为相似。那个年代的人也滥用药物,当然,滥用的是大麻和海洛因。所以,对魏晋时人为什么会前赴后继、冒着死亡风险去服散这个问题,“神明开朗”之类含混的“魏晋风度”还不足以解释。究竟该怎么解释,我也无法下定论。
澎湃新闻:魏晋之后,还流行过什么样的丹药?这些丹药有哪些危害?
王家葵:唐代盛行服食石钟乳和硫黄,可能都是魏晋五石散的“替代品”。我写过一段文字,直接抄录吧。
石钟乳又名钟乳石(stalactite),是碳酸钙的沉淀物,与水垢的成分类似(水垢除了碳酸钙以外,还含有氢氧化镁)。钟乳成为“仙药”,有一个渐变过程。
《本草经》并没有提到石钟乳有久服长生的功效,森立之辑《本草经》将其列为中品,可称只眼独具。但汉代也非完全没有服食钟乳者,《列仙传》说:“卭疏能行气练形,煮石髓而服之,谓之石钟乳。”《名医别录》给钟乳添上了“久服延年益寿,好颜色,不老,令人有子”的功效,并告诫说:“不炼服之,令人淋。”不过六朝以来炼丹的事几乎完全被道士包揽,而道士们更看重铅汞在炉燧中的变化,如石钟乳之类的钙化物并不太受重视。陶弘景所说的“《仙经》用之少,而俗方所重,亦甚贵”,应该是事实。
不知什么原因,唐代人特别嗜好此物。《新修本草》将石钟乳由中品调整为上品;孙思邈《千金翼方》卷二十二记载有“飞炼研煮钟乳及和草药服疗”处方六首;《外台秘要》卷三十七、三十八有《乳石论》上下两卷;柳宗元有一篇《与崔连州论石钟乳书》,赞扬钟乳之精美者:“食之使人荣华温柔,其气宣流,生胃通肠,寿善康宁,心平意舒,其乐愉愉。”
我怀疑,六朝隋唐单独服用钟乳,或许是由魏晋间人服食寒食散的习惯演变而来。寒食散的配方复杂,毒性也大,后来就减省为了单用钟乳一物。
尽管服食家奢言钟乳的养生作用,但与寒食散一样,益阳事——也就是增强性功能——才是主要目的。白居易的诗说:“钟乳三千两,金钗十二行。妒他心似火,欺我鬓如霜。慰老资歌笑,销愁仰酒浆。眼看狂不得,狂得且须狂。”他在自注中说:“(牛)思黯自夸前后服钟乳三千两,甚得力,而歌舞之妓颇多。”苏轼说得更清楚:“无复青黏和漆叶,枉将钟乳敌仙茅。”仙茅便是益阳的要药,取与钟乳相对,说明两者的作用是相同的。
服食硫黄的习惯,或许也与五石散有关。前面提到王奎克先生的考证,《千金翼方》所记录的“五石更生散”版本,以石硫黄取代礜石,此则又是唐代人服用硫黄的滥觞。
硫磺为炼丹家所需,《本草经》说“能化金银铜铁奇物”,但就像苏颂所说:“谨按古方书未有服饵硫黄者。本经所说功用,止于治疮蚀,攻积聚冷气,脚弱等,而近世遂火炼治为常服丸散,观其制炼服食之法,殊无本源。”这一意见十分正确,服食硫磺的习惯的确开始于唐代。李肇《唐国史补》卷中云:“韦山甫以石流黄济人嗜欲,故其术大行,多有暴风死者。”《旧唐书·裴潾传》称“宪宗(唐宪宗,公元806年至820年在位)季年,锐于服饵,诏天下搜访奇士”,裴潾上疏谏曰:“伏见自去年已来,诸处频荐药术之士,有韦山甫、柳泌等,或更相称引,迄今狂谬,荐送渐多。”因此可知士大夫服硫磺的习惯开始于元和年间,而其危害可举诗歌为证。张祜《硫黄》诗:“一粒硫黄入贵门,寝堂深处问玄言。时人尽说韦山甫,昨日馀干吊子孙。”韩愈也是受害者,白居易《思旧》诗有句:“退之服硫磺,一病讫不痊。”
针对硫磺的毒性,晚唐《药性论》乃说:“石硫黄,有大毒,以黑锡煎汤解之。”黑锡(铅)是否能解毒不得而知,《局方》黑锡丹用硫磺补阳,配以黑锡,应该是受此说的影响。
澎湃新闻:明代流行“以人补人”,我们经常看到小说中提到秋石、红铅、蟠桃酒和紫河车这样的药物。能否请您谈谈它们的来龙去脉?
王家葵:明代张三锡曾在《医学六要》中说:“大凡虚弱人,须以人补人,河车、人乳、红铅俱妙。”我以为,以人补人只是表象,这与内丹家以人体为炉鼎的思维方式有关,归根结底,其内在逻辑仍然是道教返老还少的“还丹”。是内丹家从以自己的身体为炉鼎来炼丹,发展到假借他人的身体来炼丹。
所问的四种物件,都是用来炼制“还丹”的。秋石、红铅、乳汁、胎盘,代表生化孕育,仍然是原始思维,巫术的交感律。
先说“秋石”。这是从尿液里获得的结晶物,主要是尿酸钙、磷酸钙,据说可以追溯到汉代,《周易参同契》就提到:“淮南炼秋石,王阳嘉黄芽。”但早期丹经所称的“秋石”是不是炼尿而成,不能确定。一般认为明确记录见于宋代《苏沈良方》卷六之秋石方。可注意的是,其中提到,“广南有一道人,惟与人炼秋石为业,谓之还元丹”。
李约瑟坚持认为,按照秋石的制作方法,可以获得性激素。这一说法存在争议,有人做过模拟实验。2001年左右,中科大张秉伦老师的一位硕士也做过秋石的实验,用了五个配方,得出的结论是没有性激素。北大的朱晶在其2008年博士论文《丹药、尿液与激素:秋石的历史研究》中得出的结论是,一百四十余种记载的秋石制作方法中,确实存在获得活性激素的可能性。朱晶的研究非常值得赞赏,但站在古人的角度考量,他们设计“秋石”的逻辑理路确实不是为了获得性激素。不然“红铅”里面似乎没有雌性激素,那又怎么说呢?要说雄性激素,还不如在“以脏补脏”的思路指导下,直接吞服各种动物的“鞭”(阴茎和睾丸),还可能真正含有睾丸酮。要不干脆直接吞服动物的肾上腺,里面含有若干的甾体激素(类固醇),既有氢化可的松、醛固酮,也有脱氢表雄酮、睾丸酮、雌二醇。
红铅是用月经制备的。“妇人月水”是一种带有巫术色彩的药物,宋代《嘉祐本草》正式著录,《本草纲目》续载,并记录别名“红铅”。李时珍对此物深恶痛绝,从《本草纲目》对红铅的言论就可以看出来。释名项说:“邪术家谓之红铅,谬名也。”集解项又说:“今有方士邪术,鼓弄愚人,以法取童女初行经水服食,谓之先天红铅,巧立名色,多方配合,谓《参同契》之金华,《悟真篇》之首经,皆此物也。愚人信之,吞咽秽滓,以为秘方,往往发出丹疹,殊可叹恶。按萧了真《金丹诗》云:一等旁门性好淫,强阳复去采他阴。口含天癸称为药,似恁洳沮枉用心。呜呼!人观此,可自悟矣。凡红铅方,今并不录。”
红铅的做法,明代方谷《本草纂要》卷八“红铅”条说:“铅,味咸、淡,气平,无毒。红铅者,女子二七之首经也。以纸收之,如桃花之片,日久不变其色,是真铅也。以火炼存性,好酒服,治男子阴虚不足,腿足无力,百节疼痛,腰背酸拆,头眩眼花,自汗虚热,欬嗽无痰,小便频数;或精神短少,遗精梦泄;或魂魄飞扬,梦寐惊惕,是皆阴虚不足之症,用此真阴之剂补之。大抵红铅补于阴,秋石补于阳。阴有所亏,采阴之精而补之;阳有所损,炼阳之精而实之,此全阴阳之大体也。吾闻仙家有云:采阴补阳真妙诀,红铅秋石为奇药,有人采炼得天真,寿延一纪不须说。”
明代皇甫嵩《本草发明》卷六说:“红铅,性温、热。取童女首经为妙,二三度者次之。以法取炼,真能续命回元。合秋石制服,尤妙。”其制作方法明代本草记载很清楚,这里就不详述了。至于鼓吹红铅者,如卢之颐《本草乘雅半偈》指责李时珍:“濒湖未见神奇,徒自妄诋。”
乳汁美其名曰“蟠桃酒”,这是象形兼会意。胎盘名曰“紫河车”。《本草纲目》解释:“丹书云:天地之先,阴阳之祖,乾坤之橐硁,铅汞之匡廓,胚胎将兆,九九数足,我则乘而载之,故谓之河车。其色有红、有绿、有紫,以紫者为良。”这两种物件的使用历史悠久,都被明代方术家神秘化了。
国人的“补养习惯”,我是不以为然的。从药理学的角度讨论药物,用药目的有三:治疗、预防、诊断。治疗用药是大宗,预防用药尤其要权衡利弊,在安全性与有效性之间做出决策。甚至以中医的立场,药物“以偏纠偏”,长期使用具有“偏性”的药物,也非所宜。“有病治病、无病强身”的东西基本不存在。
澎湃新闻:《红楼梦》当中提到林黛玉常服用人参养荣丸,薛宝钗常服用冷香丸,这些药物真的存在吗?
王家葵:《红楼梦》中这两味药物是作者根据情节发展需要设计的。好比一篇小说的桥段:主人公翻弄手提袋,掉出一盒“百忧解”——于是读者便知道,其人患有“抑郁症”,这是小说作者为情节发展所作的铺垫。小说研究者如果因此去考究作者的医学涵养;或竟因此去分析主人公使用百忧解(氟西汀)还是帕罗西丁更加恰当;乃至追问,主人公咋个不用左洛复呢?那真是煞风景得很——而红学研究,似乎就是这样的。
人参养荣汤是宋代的医方,治疗脾肺气虚、荣血不足,有气血双补之功。“冷香丸”则是作者臆造的。《红楼梦》为冷香丸设计的制作程序十分复杂,很具有“仪式性”,可产生类似于宗教上的神圣感。不妨用另外两个医方稍作类比。《医心方》卷二十六延年方第一引《太清经》服枸杞方——
正月上寅之日取其根,二月上卯之日捣末服之;三月上辰之日取其茎,四月上巳之日捣末服之;五月上午之日取其叶,六月上未之日捣末服之;七月上申之日取其花,八月上酉之日捣末服之;九月上戌之日取其子,十月上亥之日捣末服之;十一月上子之日取其根,十二月上丑之日捣末服之。
又《证类本草》卷六菊花条引《玉函方》之“王子乔变白増年方”云——
甘菊,三月上寅日采,名曰玉英;六月上寅日采,名曰容成;九月上寅日采,名曰金精;十二月上寅日采,名曰长生。长生者,根茎是也。四味并阴干百日,取等分,以成日合捣千杵为末,酒调下一钱匕。以蜜丸如桐子大,酒服七丸,一日三服。百日身轻润泽;服之一年,髪白变黑;服之二年,齿落再生;服之三年,八十岁老人变为童儿,神效。
可以看出,这都是通过复杂的仪式让药物神圣化。至于曹雪芹想用“冷香丸”暗示什么,留给“红学家”去索隐吧。
许多药物,若事先不知道它的危害,使用一辈子也未必能了解其毒性。我的意见,如果不经过规范的临床试验,除非在用药后短时间内出现强烈伤害,一般是三天左右,医生或患者,才比较有可能意识到,中毒与用药之间存在因果联系。这样我们就容易理解,为什么古人服食铅丹、水银,竟然乐此不疲——因为中毒要在几年乃至几十年以后才逐渐暴露。何首乌也是如此,这才是真正的“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呢。
澎湃新闻:宋代朝野都好香药,沈括曾经记载说,宋朝官员在皇帝面前奏答时会口含鸡舌香,这是什么药物?宋代流行的香药还有哪些?
王家葵:鸡舌香就是丁香,干燥的花蕾叫做“公丁香”,果实是“母丁香”。汉代就有人含在口中,用来避免口臭,皇帝也常以之赏赐大臣。到了宋代,宋人笔记里的记载特别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从医学上来说,口腔有异味,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内科疾病,如糖尿病、肾病、肝病等;另一种情况更加常见,就是口腔疾病,如牙周病、龋齿等。古人当然有洁齿措施,但真的不完善,口腔清洁做得不是很好。虽然我们从印度人那里学来了嚼杨枝,还有用盐或某些活性炭物质擦牙齿,也有牙刷,但直到今天,中国人的口腔保健仍比西方人差得多,我们不用牙线——牙缝里残留的食物残渣发酵,是口腔异味的一个重要来源,在口腔的厌氧环境里,这种残渣也是引起龋齿的一个重要原因。
话题回到丁香。如果你去补牙的话,就会发现,医生把你的牙齿钻开以后,使用的填充物里面就有丁香油。丁香油是丁香的挥发油,主要成分是丁香酚,有很强的抗菌作用,另外还可以止疼。由此设想,古人口含丁香,其实也起到了抑杀口腔细菌的作用,而不仅仅是通过辛香来消除口腔异味;当然辛辣刺激,或许还能让使用者的口腔产生“清爽”的感觉。
有关宋代香药研究的专题论文很多,我对此关注较少,就不做门外之谈了。
《开元天宝遗事》
澎湃新闻:《赵飞燕外传》中,赵飞燕的妹妹进献给汉成帝“眘卹胶”,《开元天宝遗事》中,安禄山进献给唐玄宗“助情花香”,明清小说里更有大量春药的记载,这些药物真的有效吗?
王家葵:先说眘卹胶或者助情花香,它们针对的无疑是男性勃起功能障碍。性医学研究得已经很清楚了,影响男性勃起功能的,大约有这样一些因素:年龄;疾病,比如糖尿病;某些些药物,比如利血平;心理因素,比如焦虑。可以明确,在育亨宾(yohimbine)发现之前,没有任何一样药物能真正改善病理性勃起功能障碍。阳痿的发生本来就有心理原因,即便是生理原因,也会在一次或多次失败之后,形成严重的心理阴影,并伴有强烈焦虑,而焦虑又加重功能障碍。所以,我认为,古书记载的媚药恐怕主要是起到心理安慰的作用。后来有了西地那非(伟哥),育亨宾也趋于淘汰,副作用太大。
催情药的定义很含混,按照小说描述,大约可以使被用药者陷入意乱情迷的状态。性兴奋是由生理、心理引起的双重反应,按照性医学研究,小说中那种催情剂应该是不存在的;至于药物的“催情效应”,或许也与暗示或者环境诱导有关,其中的心理学问题,非我所熟悉。
你没有问,我想附带一说的是“守宫砂”。有关的传说很多。《太平御览》卷九百四十六引《淮南万毕术》说:“守宫饰女臂,有文章。取守宫新合阴阳者,牝牡各一,藏之瓮中,阴干百日,以饰女臂,则生文章。与男子合阴阳,辄灭去。”又云:“取七月七日守宫阴干之,治合,以井花水和,涂女人身,有文章,则以丹涂之,不去者不淫,去者有奸。”看似很厉害,其实是逗你玩,这不过是古代“直男癌”关于“处女情结”的意淫,当然一定程度上也能起到吓唬女性保守贞操的作用。守宫砂如此,眘卹胶、助情花香之类,亦复如是。
澎湃新闻:古人常用哪些堕胎、避孕药?我们从小说、影视剧中看到,用药贴在肚脐上即可避孕,还有喝一碗药汤就马上流产,这些可能是真的吗?
王家葵:先说堕胎药的问题。中医十分强调,妊娠期间要避免使用损伤胎元的药物,比如攻下、逐水、破血、开窍的药物。那么,这些药物能不能堕胎呢?麝香是一个选择,这是可以堕胎的。但古人说得很夸张,夸张到什么程度,说一个人用麝香熏了衣服,走近一个怀孕的妇人,她就流产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引产就不再是个难题了。但是从药理研究来看,麝香酮确实引起宫缩,有引产作用;但作为引产药,作用似乎还不够剧烈。现代研究者从天花粉中提取植物蛋白,用作引产。临床主要是注射给药,也有羊膜腔内注射,确有效果。从动物实验的情况推测,提取液直接阴道给药也会有效——但古人似乎不知道这个“秘方”。必须强调,天花粉蛋白的引产作用,主要基于免疫反应,过敏反应风险太大,甚至有过敏性休克致死的可能。
再说避孕药。贴肚脐避孕,哦,不,那是治痔疮——开句玩笑。避孕药是一个世界级的难题。我恰好对此有所了解。很多年前,有一本《药理学》教材的避孕药章节分给我写,为此查了不少资料。当时就感到,对避孕药来说,安全性和有效性的要求之高,超乎想象。
先说安全性。因为使用的人群实在太广,故要求绝对没有损害。直到今天,女性避孕药,主要是雌激素和孕激素复合物那一类,都还存在争议;尽管很多研究都表明,在推荐剂量范围内,即使长期使用这类避孕药,女性子宫癌、乳腺癌也没有增加趋势,但质疑者依然很多。
再说有效性。避孕药的要求很明确,就是避免怀孕,失败率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也不行,因为对当事人来说这就是百分之百。还有一条很重要——停药之后可恢复,也就是可逆性。至于小说中提到的那些避孕方法,没一个靠谱的。如果撇开安全性,只谈有效性,如雷公藤、昆明山海棠之类,对生殖系统影响极大,尤其是对雌性生殖系统,引起月经紊乱,排卵延迟等,也部分损害雄性生殖系统,由此当然可以导致不孕不育,但这是生殖毒性,显然不能作为避孕药使用。一个可能作为男用避孕药的是棉酚,从棉籽油中提取,能够抑制生精上皮,有杀精作用,但安全性和可逆性上,似乎还存在一些问题。
《后汉书》中记载华佗用麻沸散实施外科手术
澎湃新闻:《后汉书》中记载华佗用麻沸散实施外科手术,明清小说当中经常出现蒙汗药,《水浒传》“智取生辰纲”中,晁盖等人用蒙汗药麻翻了杨志,那么,蒙汗药究竟是真是假?
王家葵:麻沸散的研究很多,基本结论是毫无问题的。古代骨科、皮肤科手术,为了避免让病人感到痛苦,先要饮用麻沸散。万方、宋大仁、吕锡琛合著的《古方麻沸散考》广泛征引文献,确定唐宋以来的麻沸散使用的主要药物是洋金花(又称押不卢花)和坐拿草。坐拿草载《本草图经》,与洋金花一样,都是茄科曼陀罗属的植物,含有东莨菪碱,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热闹一时的中药麻醉的主要成分,具有镇静催眠麻醉作用。至于华佗使用的麻沸散,一般认为用的是毛茛科乌头类的植物,利用乌头碱的中枢毒性。
“智取生辰纲”里的蒙汗药其实只见于小说,子史书记载甚少,仅从《普济方》中检索到一条:“(以白扁豆)治蒙汗毒,目瞪不能言,如醉。”但这种蒙汗药应该有其生活来源。比如氯仿,以前也是用作麻醉的,小说里面就演绎说,强盗用一块浸满了哥罗芳(Chloroform)的纱布蒙在人的口上,然后打劫。氯仿用于手术麻醉时,就是“麻沸散”,抢劫的时候就变成了“蒙汗药”。
似乎少有人了解,“蒙汗药”真的就是不出汗的意思。洋金花里面含有阿托品和东莨菪碱,都是副交感神经M受体阻断剂。M受体控制外分泌腺,如汗腺、泪腺、唾液腺的分泌,阻断M受体,腺体分泌减少。比如内脏绞痛,注射阿托品后,疼痛迅速缓解,但会明显的口干。回到智取生辰纲的场景,当时是大热天,酒里面加了蒙汗药,军士吃了酒之后,就像注射了阿托品一样,全身的汗一下子就没了。或许这就是“蒙汗”的本意——不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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