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T中文网: 偏见，从贴标签开始
宋佩芬：“无意识偏见”正成为欧美企业热门培训课程。从为印度人、黑人贴上“吃咖喱”、“体育好”的标签开始，偏见就开始形成了。https://thumbor.ftacademy.cn/unsafe/700x393/picture/5/000096155_piclink.jpg
2020年6月30日 15:19 宋佩芬 为FT中文网撰稿
两周前电脑出了问题，打电话到微软求救。接电话的是位带有美国口音的男士，可能是口音，也可能是平静的语调，他立刻取得我的信任。但是一个多小时后，他依旧无法解决问题，建议我找其它部门。当一位充满印度口音的女士接听电话时，我的心立刻凉了一半，猜想她大概也是个时间浪费者，忍不住以相当不耐烦的口气解释电脑出了什么问题。没想到她听完后，立刻教我进入某个程式，删除哪些指令，10分钟之内让我的电脑恢复健康。我一方面感激她的能力，一方面为自己原先对她的偏见感到羞耻。
“当我们谈到偏见，甚至是‘偏见‘这个名词时，许多人会一下子充满戒心，甚至情绪化。”行为和数据科学家Pragya Agarwal博士解释。她刚出版的《摇摆：解开无意识偏见》（SWAY: Unravelling Unconscious Bias）一书中，探讨了“隐性”或“无意”的偏见如何影响我们对世界的感知与沟通，如何影响我们的行为。Agarwal认为，人们总喜欢自认待人平等，没有任何种族主义或性别歧视等偏见，但却会做出连自己都不自觉的行动，让他人受到影响。
很好奇，这些“无意识“的偏见从哪里来？根源于进化过程的一部分吗？如果是“无意识”的偏见，我们需要为此行为负责吗？是否有方法矫正？
乔治•弗洛伊德(George Lloyd )遭警察杀害事件引发了全球最大规模的反种族歧视抗议，大大小小的组织也紧接着声明，支持“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为了更加彻底，许多机构还主动要求管理人员及员工参与“无意识偏见”培训，从联合国，联邦政府到民间机构，好莱坞，“无意识偏见”顿时成了热门培训课程。
弗洛伊德悲剧不是“无意识偏见“所造成的。大量数据显示在美国，黑人比其他民族更容易被警方逮捕和枪杀。然而，许多政客和媒体强加于黑人，认为他们天生具有侵略性和犯罪性等刻板的印象(stereotype) 也影响着警卫部队。政治家因为政治上的利益，散播恐惧威胁，让人们畏惧不属于自己的群体，导致他们对外界产生敌对情绪。
Agarwal解释，很多刻板印象通过不同方式被带进我们的生活，这些可能是从小接触到的，之后因周围所看到或是阅读到的，变得更加根深蒂固。如果没有太多的机会去接触来自不同文化种族，或是持有不同观点的人，如果选择生活在自我建立的社交媒体泡沫群，就更可能形成这种偏见。但这不是我们无法克服的，也不是我们无法忘却的。Agarwal 相信，“如果我们能够清晰认识这些刻板印象，我们就可以客服它们。“
在Agarwal主持的培训班中，她首先为大家提供大量的分析和数据，“如果你展示数据，展示实际发生过的，人们就会开始看到偏见有多普遍，有多危险。“不过她又强调，培训的内容也会因对象、人数而异。比如对联邦政府与联合国的培训，她会专注在种族偏见问题。
“我们或许不认为自己有种族偏见，但我们所说的话，所使用的图像，可能会让他人觉得被排外，即使有时候只是一个笑话或幽默。“Agarwal举例，人们常问来自印度的她：“你到底从哪里来？你的英语讲得真好。”“因为我的肤色，人们还会对我说‘每天在家吃咖喱一定很享受’、以为我只是每天在家做印度菜！这些评论虽小，但全部加起来就相当可观。“有些人会争辩，这些都是正面评论，比如亚洲人擅长数学，黑人擅长体育，那有什么问题？Agarwal 解释，刻板印象仍然是刻板印象，为不同群体贴上标签和属性，最终将使整个群体同质化。当你说黑人是运动健将时，有时可能伴随了负面的刻板印象，像有体能但缺乏智能，证明了正面的刻板印象依旧牵扯到多层的暗示，并不如大家所想象的那么纯洁无辜。
如果培训班的人数不是太多，她会要学生们写下自认自己属于什么标签，还要他们为其他同学冠上不同的标签。她会从这些为自己以及他人贴的标签出发，讨论刻板印象，或是给学生们小测验，根据他们的回答来分析他们对情况的了解，可能采取什么样的假设。
Agarwal也会在培训课程上让学员写下自认拥有的特权，像白人由于肤色的原因，拥有不容易面对种族歧视的特权等等。任何人都拥有特权，知识分子有受教育的特权，有钱人有经济特权，许多男人还自认有男人的特权。伴随特权的力量，也可能发展成偏见与歧视，像对性别、性向或年龄等偏见歧视。“特权总是存在的，认识自己的特权，知道如何去对待它们，就可以减低这些特权所可能形成的偏见。”
Agarwal强调，不论是阅读她的书，或是参加培训班，无意识的偏见永远不可能被彻底排除。偏见是我们大脑中导航信息的捷径，尤其是在面对大量信息时，大脑必须依赖这些捷径，来完成日常运作。并非所有的偏见都会导致种族主义、性别歧视。然而不论规模大小，依旧可能导致损失与伤害。Agarwal承认降低偏见与歧视不是个简易的任务，但是阅读思考与培训可以协助你认识偏见发生的过程，协助你获得与偏见有关的工具和词汇，协助你认识偏见的框架，理解个体偏见如何导致结构偏见。如果你有能力自我质疑，不论是无意识还是根深蒂固的偏见，都有机会被挖掘，被减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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