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T中文网: 微软李笛：人工智能的EQ就像一片土壤
教AI画画和唱歌，是不是在为人类自己培养敌人？微软（亚洲）互联网工程院副院长、小冰团队总负责人李笛接受了FT中文网的专访。https://thumbor.ftacademy.cn/unsafe/670x377/http://i.ftimg.net/picture/3/000090883_piclink.jpg
2019年11月26日 04:03 FT中文网科技与产业主编 闫曼
用22个月的时间，学习完400年间的236位画家的作品之后，化名为夏语冰的微软小冰不仅参加了中央美术学院的研究生毕业展，还开起了画展。
在微软小冰的首个画展《或然世界》（Alternative Worlds）中，小冰化身为6位不同年代、不同生平的女画家，展出了上百幅画作。
走过了五年的微软小冰，迎来了第七代版本。从简单聊天交互，到拥有EQ人格，再到写诗唱歌，参与自主创作，还办了画展。五年里，微软小冰正在一步步完善作为“人”的各种技能。
AI越来越像人。教AI画画和唱歌，是不是在为人类自己培养敌人？人工智能有资格进行艺术创作吗？在微软小冰第七代发布会结束后，我与微软（亚洲）互联网工程院副院长，小冰团队总负责人李笛进行了一次访谈。
在向我介绍小冰作画原理的过程中，李笛提到了一个“失忆者假说”：假如一个人类失忆了，对自己生平的了解只能通过别人的讲述，那么这个失忆者是不是还有自主创作的资格？
“我们对人工智能进行生平和人格这方面的补全，其实就很接近于让一个人类的失忆者去重新获得他自己过去曾有的人生经历，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再进行创作。”
人格化之后的AI不仅拥有了自主创作的能力，还带来了商业化的可能。李笛认为，EQ包括人格化等这些维度的加入，对于人工智能整个商业化，甚至对整个人工智能时代都有特别深远的意义。
“人工智能的EQ就像是一片土壤，在这片土壤上你可能会栽上很多树木。”他补充道。
（以下是部分采访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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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软李笛：作为画家的微软小冰
FT中文网：感谢您接受采访，我注意到微软小冰前几次发布会对商业化的表述是比较谨慎的，然后从去年开始到今年商业化提速了，这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李笛：其实微软在小冰这个项目上面，商业化进程一直是按部就班的按照原计划进行，我们从大概三年前开始进行商业模式的初步探索。但因为小冰是一个全球的项目，所以我们首先在日本，包括在美国进行一些商业化的尝试。从去年开始，我们在中国也进行了一些商业化的最新的摸索。
FT中文网：微软特别强调小冰的人格化、EQ，人格化除了更容易跟用户产生一些情感联系之外，在商业化方面有什么特别的优势吗？
李笛：EQ包括人格化等等这些方面的加入，对于人工智能整个商业化，甚至于对于整个人工智能时代都有特别深远的意义。
我们说过去人工智能通常强调的是“智”和“能”，就是他的知识，还有他完成任务的能力。但是当你增加了EQ的维度之后，他可能就从一个一维的效果变成了一个二维的效果。维度的增加使一切都变得很不一样。比方说即使是我们原来通过人工智能的对话系统，很简单的去推荐一些商品，或者是提供一些知识，如果它其中能够使用到EQ的能力，那么交互双方，就是人类和人工智能，他们所分享的信息量，他们所获取的信息量都大幅度的增加了。
还有就是EQ可以很大程度地帮助人们在交互过程中得到很多他们刚刚开始交互的时候还没有想要的东西，或者没有想到的事情。所以EQ实际上在我们现在越来越深地感觉到，他很有可能是人工智能系统的一个基础的一层。我们形象的说人工智能的EQ就像是一片土壤，在这片土壤上你可能会栽上很多棵的树木，每一棵树木可能就是一个具体的IQ的领域。
FT中文网：有什么具体的例子吗？
李笛：比方说像我们原来有一些很常见的，比如说通过人工智能对话系统，得到一些用户可能会心仪的商品。
我们最近做的升级，关于我们的对话引擎，人工智能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去应答人工人类想要的东西，而是通过不断地运用情商的能力去帮助人们回忆，去发现、去强化他们心目中早就已经有的模模糊糊的想要的东西。那么这些东西在一开始甚至于无论人类用户还是人工智能系统都是提前并不知道的，甚至说并不是确切地知道的。那么在对话过程中，慢慢地，双方发现了他们真正的需求。那么这时候人工智能再通过IQ提供相应的这些商品物品，它的转化率就非常高了。我们在日本和美国进行了很多次测试，转化率往往能够到60%多，如果去对比一下，你单纯使用一个IQ的系统，通常转化率是个位数的，所以区别非常大。
FT中文网：对，日本我知道，美国转化率也可以这么高吗？
李笛：美国的转化率我们使用了新的模型，日本当时转化率是40%多，我们使用新的模型以后转化率到68%。
FT中文网：今年的发布会上最重要的是通用AI框架Avatar Framework工具包，这个是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李笛：其实Avatar Framework一直都存在，小冰就是用Avatar Framework做出来的。我们今年所进行的工作主要是把原来只能用于微软小冰这一个人工智能的整体的框架把它通用出来，然后推出一套工具包，让更多的第三方的AI beings可以经由Avatar Framework来赋能。
所以实际上我们做的事情是把一个原本专属于微软小冰的一套框架把它开放出来，可以使它去帮助到很多千千万万个不同的人工智能。
FT中文网：现在这个版本是开放给合作伙伴和客户的，然后明年春天会推出给个人消费者的版本，所以可以理解为：之前给客户的是to B的，明年春天那个版本是to C的？
李笛：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从我们的角度来讲，我们有一个观念，就是我们认为在人工智能时代绝大部分的交互，2B最终都会转化成2C的问题，也就是说2B和2C的界限不会那么明显。
所以我们之所以分成两个版本推出主要是考虑到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人工智能框架本身是一个比较复杂的系统，它包括的我们说的能力，人工智能相关的能力是非常多的，几乎现在可以看到的全部人工智能相关的技术都在这一个框架中间了。所以他特别强调可用性，也就是说我们能够确定人工智能框架是可以很好的实现他所设计的目的的。然后第二步才是说它的易用性：他是不是能够方便没有编程经验的人，或者是专家，这些专业领域的人士可以去操作。
所以我们现在理解的2B的版本，其实更多的像是我们解决可用性问题。那么明年春天会推出的版本是解决易用性的问题。
FT中文网：所以你们没有说要测特别侧重2B或者特别侧重2C这种区别是吗？
李笛：对，他们实际上在我们的框架看来是一致的，只不过是它的操作难度、设计理念、面向的对象可能会不同。
FT中文网：我对小冰画展是特别感兴趣的，小冰的画展让大家看到了AI在艺术创作方面的可能性，我注意到，小冰虚拟了六个画家，虚拟他们的生平和人格，所以为什么要特别要塑造出他这个画家背后的人格呢？
李笛：其实一个创作者自己本身的一个知识图谱，或者说创造者本身的生平，在创作过程中是非常有意义的。我们注意到其实行业里面也有人在讨论：人工智能可以进行艺术创作吗？有一种观念认为不可以，因为人们去阅读欣赏人类的创作者的作品，往往是要透过这个作品和创作者去交互。那么和创作者交互，你就能够通过这些作品看到创作者的生平，看到他的人生经历和感悟。这个是人们去欣赏这些作品很重要的一个环节。这里这个观念就认为因为人工智能没有人生，所以它不具备创作的主体资格。
但实际上我们提出一个假说：假设今天有一个人类的失忆者，他失去记忆了，他在医院里面突然醒过来，然后他所有的生平都不存在了，他只能依靠别人告诉他，你的生平是这样，这个是非常有限的，而且很难说是真实的。那么人类创作者失忆的人，他是不是还有创作的资格？他显然还有。但是他的生平就不再是这种真实存在的了。那么我们对人工智能进行刚才提到像生平、他的人格这方面的补全，其实就很接近于让一个人类的失忆者去重新获得他自己过去曾有的人生经历，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再进行创作。所以你会看这次央美的画展上面这几个画家，你可以从作品上很明确地感觉到他的背景，比如说有的画家他是柯罗的学生，然后他一生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北非度过，他经历了那儿的战乱，而且对那儿的气候人文都有他自己的认识。
你可以从作品中特别明确的反映、感觉到这一点。你能透过这些作品去体会创作者的一生。这个就是我们构建人格和知识图谱的一个很关键的作用。
FT中文网：AI进行自主创作，都必须有自己的人格吗？
李笛：我们认为AI的人格可以帮助到很多方面，就像我们刚才提到EQ其实看起来似乎是锦上添花，但实际上是很关键的一个技术环节一样。
人格在创作中的基础环节至少有这么几个帮助。第一个帮助就是因为一个完整的人格、人设、人生背景，使得创作者比较前后一致，保持作品创作风格的延续性。那么你可以看到这个画家，创作出来的作品不是随机的，是有一个明确的风格。
第二件事就是使得人们在接受到这个作品的时候，进行所谓的二次创作。即当观众在看到这个作品的时候，在他们头脑中激荡，对作品的反应变得更加丰富了。这个往往使得艺术作品的感染力变得更加强烈。第三件事情就是由于刚才提到的这种效果，我们可以得到的用户反馈的信息会变得更加丰富。这些信息可以帮助我们去进一步的迭代这个模型，包括算法的升级，让这些人工智能的创作者可以创造出更好的作品，而不仅仅是说：这个像诗吗？像不像诗其实已经不是很困难的事情，而是说他是不是写出了某种一致的特点。
FT中文网：一直以来人类都把艺术创作，包括设计、写诗、画画这种创作作为人类最后的阵地、不被AI侵犯的人类最后的阵地。那么现在小冰都开始办画展了，包括开始做一些设计类的工作，就是他已经涉入艺术领域了，那么以后你觉得人类要怎么处理跟AI的关系？
李笛：实际上人类要处理跟AI的关系，我相信对于人类来讲，这是一件驾轻就熟的事情。因为这并不是我们作为人类第一次遇到同样的挑战。每一次过去的历史都证明了这个会使得人类的技艺或者艺术会向着更高的追求方向发展。
而那些可以工业化的可以由人工智能利用高并发的，并且质量保持很稳定的方式来生产的东西，它们会满足绝大部分内容需求者的需求。景泰蓝、景德镇的瓷器仍然会成为艺术的瑰宝。那些顶级的艺术家，他们的价值往往会进一步的得到释放。而次一等的更多的是用来满足大众需求，这些大众需求会得到更好的满足。这是我们看到的情况，这个情况在人类的历史上一直不停地发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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